上海飘流记

（之一）

我给哥们当师爷

(一)

       好友阿庠在上海办报纸，接二连三打电话来叫我去帮衬他一下，那个急迫劲搅得我在长沙也坐不住了。这阿庠是俺地道的湖南老乡，六十年代初随父母支边到了西北，是我在西北结下的知青加老乡双料铁哥。曾和俺一起参加西北的高考，却不慎落第。此后在西北和湖南、江浙之间跑药材，搞建筑，一路折腾到了上海。唉，这次其实我自己也忙着呢，可还能说什么呢？去吧，谁叫我是他哥们。
       向单位请了公休假，坐上波音737，刚打了一个盹，虹桥机场就到了。
       阿庠亲自开车来接。回阿庠家的路上，阿庠历陈目前面临的种种问题。说他又要筹资金，又要谋场地，又要建发行渠道，还摊上一帮牛气不听招呼的版主，忙得快挺不住了。叫我无论如何得用心帮他一下。阿庠着重说：首先你得给我拿主意，我这个报纸到底该咋办？其次，你得给我把报社那帮撒野的"版主"们给镇住了，让他们别那么牛气，乖着点。
       我说：哥们，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咱算什么？只不过在报社拣字房学着拣过几天方块字而已，你怎么就不想着我不小心把事儿给你办砸了呢？阿庠说：别那么矫情了，把板斧磨快点，把精神给我搞抖抻点，把那帮小赤佬给我调教好了，哥们弄好了，少不了你的。
       经不起阿庠逼良为娼，如此这般，不经意就在上海滩上当了一回师爷。

（二）

       第一回到报社走马上任，就领教了报社那帮野小子、野丫头的闹劲儿。张版主说，要发这样的稿子，王版主说，要贴那样的文章。编辑部说要一条信息也不要，全部做专题。经营广告部说，一条专题也不要，全做招商信息。阿庠一脸疲劳，闭目养神，因为他听版主们争论多日，自己也糊涂了，此时，只等我这个怀里揣着兔子的“师爷”——他早已宣布的业务老总说话。
       其实，我心里是一点谱也没有，虽然曾经滥竽充数地在媒体瞎蒙过几天饭钱，却随着年龄的增大，知道了做人要厚道，早已经改邪归正，宁愿守着孔乙己的那份穷困，也不做那蒙人的把戏了。且每一种媒体有每一种媒体的不同，我懂什么？但是，既然哥们阿庠办了这份报纸，总不能让那帮小赤佬们欺负咱哥们没文化，好嘞，我也就只好打肿脸充胖子，赶着鸭子上架，干一回蒙人的勾当了。
       为了做好这蒙人的勾当，会前我已经悄悄做了好几天的调查研究。
       阿庠承办的是某媒体下面一份关于房地产的子报。这类媒体上海滩上已经竞争激烈。我素来不爱竞争，只爱做别人没有做过的，说好听点，我这叫培养新的经济增长点。我从来觉得，任何时候，能够产生好效益的新思路、新点子是永远大把大把的。既不会被点子大王们想尽，也不会被大亨们用尽。何苦去做鹬蚌相争、吃力不讨好的事嘛？！假如我早知阿庠想办媒体，我倒觉得有许多尚属空白点的媒体好办，效益必定不差。但是阿庠事先没有告诉我，就已经办起了这个媒体，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只能尽力做好这个媒体了。
       几天的调查研究中，我叫人把上海滩上所有含有房产板块的报纸杂志全部买来，还买来北京广州深圳等其它几个大城市的相关报纸，全部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又把上海滩上楼盘走势和楼市消费心理做了调查，还到多家报摊询问各家房地产报刊的销行走势？如此，心里总算有了一点谱了。
       在今天的会上，版主们说完，我便向大家问了几个问题：1、你的报纸是要办给谁看？2、你的报纸是要向谁索取效益？3、房产媒体这么多，你如何作出自己的特色？4、你将如何吸引房产商和沪（上海）民投资者的眼球，如何讨得他们的欢心？只有回答好这几个问题，才能办好我们的报纸，各位的争论也就迎刃而解了。
       大家好一阵七嘴八舌。
       综合了各种意见之后，我便和大家一起定出了报纸的方向：1、报纸定位：主攻以上海和江浙中小投资群为主的房产消费群，兼顾房产运营商和广告人。2、报纸特色：上海和江浙房产媒体，几乎全是新闻和信息。你要看信息，上海已经有两本包括了所有房产信息的厚厚的杂志周刊，而指导却是弱项，我们不和别人争，我们作空白点，办成以强力观察、顶尖理论、名家引导、记者购房指导和房产理财分析为特色，兼顾新闻和信息的百姓（特别是中小投资群）看房购房平台。在房产新闻方面，我们不和别人一样记流水帐，我们突出重点新闻，作精作重做好看。在房产信息方面，我们争不过已有的两大本，洋洋大观啊，但是他们杂乱纷呈，看起来费力。我们给它梳辫子，通过点与线、人物、购房能力来做搜房信息专题，要有人有物，活灵活现。使消费者很轻松、很容易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3、办报的版式风格和方法：我们不是晨报晚报和官报，因为它们受众和我们不一样，需要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东家长、西家短的各色新闻，版面信息量要求宽泛杂陈，版面压力大，因此传统讲究每版条目数多，讲究豆腐块。其性质就决定了其以条目新闻引导下的偶有专题。我们是专业报，而且是专业报中的特色报。我们没有那么多杂乱受众的条目要求，这就决定了我们的版式风格。这就是：以重磅专题为主引导新闻和信息的版式风格，语言风格要与时具进，除部分理论外，其它则要市民化、生动活泼、浅中见深。至于办报的方法，我说了一句中国老话：爱哭的孩子多吃糖。就是要"闹"，不是胡闹，是热闹。我们的报纸本质是思考和指导，但是我们却要以闹做包装，以闹作秀，让市民、投资群 房产商和广告人以闹入门，闹中却获得沉静的理财指导和信息。我们则从中获得发行量和效益。因此要走出门办报，用我们的信息平台紧密地与楼盘商、购房团结合组织适合我们的特色活动求得效益。在这一点上，每一个版主和记者都要有策划意识，都要是外交家和运营商。报纸要开辟迎合各种生活状态的潜在购房民众。如"网络板块"，"e族看房"，"我的购房故事"，"到名人家做客"（名人的购房故事）以及和法律服务相关的"我走麦城"等等。

（三）

       几天前我还心里没底，没想到今天开讲就这样滔滔不绝，持之有据，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一口气说了将近两个小时。其实是否真的就那么对？不一定呢。嗨，瞎蒙吧。
       还好，蒙人成功。
       不管对不对，听众似乎很有些折服的意思。一向好斗的版主竟然鸦雀无声，眼里透着兴奋的光，大家似乎一下就看见了自己报纸的“光辉前景”。话毕，小子们、丫头们竟鼓起掌来，根据上述方向讨论落实具体版面时一个个尊敬地叫我老总，老师。说这下脑子思路完全清楚了。信心也有了。阿庠插话了：“早先我说给你们请老总，你们还提着防着，贾总两个小时的话，恐怕你们在平时难得有机会学到吧？现在我决定，就按贾总的思路和刚才通过的版面设置，各个部门具体落实细节内容，三月八号正式出版。好了，贾总说了半天，咱们不能白听啊。得给老师交点培训费啊。下午下班，我请贾总到凯旋路三湘大菜馆吃饭，菜馆首席大师可是给毛主席做过厨师的。你们都给我好好敬他几杯。嘻嘻，你们不知道，贾总是最爱吃湘菜的哦。”

（四）

       不久，报纸正式问世，48个铜版纸彩色版面，头版大幅楼市名家访谈彩色照片，压题“中国地产领袖沪上论剑”，导读： “沪上楼展五一开盘送您惊喜去者有份”、“上海百家楼盘全观察”、“你说我说购房团”、“一个炒房者一年暴富的故事”、 “一个购房者败走麦城的故事”等等。信息板块有"轨道搜房""房博士说房"等等。十分大气有彩，首期试投市场两万份，两天就卖完了。阿庠以高薪挖来的这些版主记者多是名牌大学科班出身，且在别的大报做过多年房产，只要你思路使他们服气，他们很快就能领会你意图，自觉做好具体事务。只要把他们组织好了，你会感到他（她）们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报纸总算顺利问世，俺这“师爷”总算没让那帮小赤佬小瞧咱哥们没文化。只是，光有好看的皮儿还不行，老话说：空心的绣花枕头是没用的。在市场化运作的时代，媒体的命运维系于“经营”俩字。市场在念着紧箍咒，自然，我的哥们阿庠只怕又得头疼了。哥们头疼，我这“师爷”能不头疼吗？
       唉，悔不该当这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