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亡魂 心中的痛（之五） 铁路上出路外伤亡最多，不知有多少冤魂死在滚滚的车轮下。我今天把我碰到的事写出来！ 我是我们知青中乘务生涯时间最短的，也跑车十二年，让我最揪心的不全是工作辛苦和不能常回家陪妻子女儿，而是那些车轮下哪些亡灵，这也许是大多火车司机的心里话。10年焚火压死人多少已经淡忘，不去计算了，就在我驾驶机车到调离仅仅只有2年时间，压人8个，这些被火车压死的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冤魂。 火车与汽车性质完全不一样，它只能沿着铁轨运行，遇到铁路道心上有人或其他危机行车的障碍物时是没办法改道的，即便我发现有人在铁轨上时立即刹车，列车的巨大惯性还是常常让悲剧发生。根据《铁路法》规定，火车正常行驶中有人或牲口被其轧伤轧死，火车司机不负任何责任。开火车的司机，基本上都轧死过人。我跑车这么多年加上司炉副司机时期压死过人不下20个。 火车撞人后，司机必须马上下车查看，如果人已死亡，将尸体从火车下面搬出来，放到铁路边安全的地方，用草或其他东西盖住，并通知车站派出所处理。如果人未死哪怕还有一口气，我立即用无线电台通知车站有关人员或车站派出所，让他们处理伤者或抬上火车到下一站时马上送医。 被火车压到的大多数都当场死亡，而且已经被辗压得血肉模糊，甚至支离破碎，惨不忍睹，本着人道精神还是必须把尸体一块块捡出来，当时的恐惧、内疚和悲戚难于想象的。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荒芜人烟之处，下车处理时那种恐惧的气氛会让我手脚冰冷，心里发麻。 79年，我考起司机后自己驾驶机车撞人的回忆： 1、回想起第一次轧到人时的感觉，1979年元月，我从衡阳出发至郴州，列车进入永兴境内的马田圩车站外，这个区段是衡阳郴州间最大的6‰下坡道，列车时速80Km/h，拐弯处我长鸣汽笛提醒路人， 刚一拐弯发现距车头300米远有人抢道，还有一人在拖那立即横道的人，我没有犹豫，一个非常制动排风停车，瞬间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我整个人都呆了，回过神来往后看，一个男人飞上天重重的落下来，等列车全部停稳，580米换长的列车全部越过撞人事故地点。我带着副司机赶紧下车往后跑去处理，因已经停在站内，车站的工作人员以及公安也一起来了。赶到出事地点，人当即死亡。公安对一起来得妇女了解死者情况，那妇女哭着说：“我要他不要抢道，拖都没有拖住他，他就象要赶杀场似的非要抢过去……”。公安问她：“你们不是本地人，哪里的呀？”妇女说：“我们俩是邵阳人，算命的，出来三个月了，赶回去过年的……。”天哪，算命的拿自己的命都当儿戏，自己的命危在旦夕都不知道，怎能算出人家的旦夕之祸福？那一晚我无法入眠，那个算命先生总在天空中晃来晃去……。 2、也许是元月撞人运气很霉，元月底又在永兴境内油市站与凄风渡站之间，这个区段是平道，那天牵引2500吨过了凄风渡提前加速，出站后距离1500米外的大直道上，我发现有个人在道心上跳来跳去，我没当回事，因为这种情况常常是小孩顽皮。越来越近，看请了不是孩子，而是成人，这家伙要干什么？仍然在跳舞似的，600米、300米，汽笛长鸣警告，他始终不下道，我立即停车，直到速度比人走路还慢，这人面对列车还是在跳舞，我明白了，是个精神病人。我的伙计惊呼，进去了、进去了，机车就这样活生生的把他吞进去，列车停妥，死者就在我的司机室下方，我们赶紧下车处理，紧张到感觉心被人用手紧紧揪住，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能明显地感觉到我的手脚在颤抖……。看到车下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怜悯与心痛纠缠了我好多天。事后，同行司机说：“干这一行，这种事在所难免，得学着自我调节。”其实我也知道，发生这种事责任不在司机，但那毕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他毕竟是可可怜的精神病人啊！ 3、特别是撞到年轻人甚至是小孩时，那种心痛与内疚更是强烈。 我最怕的就是弯道、隧道、桥梁，这时视野范围缩小，很难及时发现前方是否有险情障碍物，所以每当经过这些路段时通常都会多鸣笛。我害怕夏天的夜晚，常常在居住人多的路段有人铁路上乘凉，甚至情侣在铁路上散步谈恋爱，非常危险。想想实在很气愤，他们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呢？80年5月黄昏，我通过衡阳地区东洋渡车站，拐弯处发现一对男女抱成一团，开始我以为是在打架，鸣笛没有反应，毫不质疑紧急刹车，延长时间让他们下道，结果没有反应，活生生地被列车无情卷了进去，停下车，尸体已在列车中部，肉浆滚成一团，分不清那块肉是哪个的，一股热气冲鼻而来，我和司炉两人颤抖地把碎块拣出来放在路旁的草堆旁，摘下树叶将其遮盖，惨啊，一对情侣还没有来得急入洞房就去了阴曹地府………。我们抓紧爬上车开车离去，一路无言。 4、钻车低是件最危险的事儿，人们常常感觉绕道停在车站的列车费事想偷近路，就直接钻车底，结果酝成伤亡，生命是可贵的，决不能图一时的麻烦而铤而走险。80年10月，我开单机去耒阳拉煤车，单我从货车场通过衡阳车站2道，我提高了速度经过衡阳月台，3道停放一列旅客列车。忽然，负责在左边了望的副司机结巴似的高喊：“停、停车，不得了，撞人了。”我在惊异中停车，单机停车很快，越过50来米。一个中年妇女被我排障器撞倒，满头是血，只见她用手蒙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头部，还很清醒，她是从3道车底钻出来直接上我行驶的2道被撞的，当即车站公安过来处理，还有围观的旅客，旅客指责我说：“你怎么开的车？把人都压倒了。你开的太快才这样。”又有人说：“喂喂喂，你们以为这是开汽车呀，火车那能喊停就停？”我无语，默默的走开爬上机车，继续我的任务。路上，我在想，这妇女千万不要死，也许她是回娘家，也许她到衡阳走亲戚，也许……。 5、人都有迷糊的时候，迷信的说是有杂鬼，80年8月初下午2点，艳阳天，天高气爽，我从郴州开车北上，牵引一列到湖南一厂的铀矿石，载重2100吨，通过耒阳站进入上坡，速度不高，时速约40Km/h。按理，蒸汽机车的轰鸣声，老远就能听见，可是，出站两公里的弯处，已经到了坡顶，速度始终上不来，发现一个人打把遮阳伞， 鸣笛毫无反应，我立即紧急停车，因为在上坡道，速度马上降下来，知道火车大轮子慢慢吞吞的似停非停，这人走他的道心，好象我的火车与他无关似的，待接近他的一刹那，他发现火车来了，右腿立即迈出钢轨，左脚来不及迈出，就被我的排障器器无情的碾进车下。停下来后，死者在煤水下车，我看见，人还在喘着粗气，我拉他手臂出来，抽了一下，吓得我赶快松手，感觉软软的。再一看，天灵盖翻开，直看见脑浆在酝动，我不敢在动手，我的副司机武大三粗，说：“怕什么？我来。”一家伙把死者转了出来，平放在路基旁。此时人已经断气，身上背着一个80年代人们常背的那种人造革黑背包，我打开看，一本便笈，排头是耒阳城关镇税务所，里面有20个鸡蛋。也许，他刚刚收完税，人家送他20个鸡蛋。作孽啊，你在想什么心事？火车来了你都无动于衷？ 6、81年下半年铁路主干线过渡内燃机车，从此，蒸汽时代在京广线淘汰出局，蒸汽机车全部用在支线了。我为机车乘务员庆幸，从此脱离体力劳动，再也无人叫我们煤黑子了。有些人，常常想不开自杀，但选择卧轨自杀并不多见，我偏偏碰上这霉运。81年9月，我担任一列客车，广州至上海50次，当时内燃机车构造速度120Km/h，但是线路最大容许速度每小时100公里，当我通过耒阳地区的小水铺车站，老远的火车铁桥上坐着一个人，我以为是开玩笑的，常常也有人这样，但只要鸣笛后，基本都吓跑了。这次，没有，他是有备而来，因为30来米的铁桥两边不能走行人，火车来了他不回避。我知道，今天碰到自杀的了，我抓紧紧急制动，晚了，客车时速90公里，仅管是双闸瓦，还有惯性惰力。接近这个人，我看请了，坐在钢轨上，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有视死如归之感，列车毫不留情碾过去，登时一双腿压断掉进河里，瞬间水被染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轻生，视生命一文不直？也许他认为生命已无意义而走上绝路，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寻此下策，这样死法体无完尸。 7、一般边远农村人安全意识淡簿，遇事就会傻眼，傻得让人伤心。就在我脱离机车乘务员的前两月，我在衡阳牵引一列快客47次旅客列车，又是内阳地区的段家庄车站，一个很小的车站，两股道，大直道。进站前就发现有一人提着一个篮子走在我所要通过的股道上，内燃机车没有汽笛只有风笛，不管你怎样鸣笛都没有反应，接近此人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自然不会轻易采取紧急停车措施，相信她有足够时间下道。但事与愿违，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不下道。当她发现火车来了，她，一位边远山区的农家妇女，一个劲在道心中间往前跑。我知道，她吓傻了，事不迟疑。紧急刹车，强大的惯性向她冲去，砰的一声把她撞出十几米远重重的摔在道心里。这样的情景，让我一辈子都刻骨铭心，停下车来，死者在列车中部，正好在旅客列车的餐车下，餐车厨师说：“乜事？司机大佬你把我们的盘子碗瓢摔了一地。”我说：“压人了，车上的列车长、乘警、车站公安都来了，我们把死者弄出来，没有了头颅，只有头皮和头发，象一张铺平的黑色纸张，道心是一蓝子红枣散落遍地…….。生死时速，怎能跟火车赛跑呢？ 还有些惊心动魄的路外伤亡与撞汽车，到此为止，太残忍了，无法再继续…….。 现在全国时速160公里及以上铁路干线提速达7700多公里，几大干线的部分地段线路设计时速已达200公里，每一次提速，都给旅客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便利。 铁路提速后，横穿铁路的人是否意识到危险了？现在更有动车组列车时速将达到200公里，相当于9秒钟内急速行驶1公里路，铁路两旁掀起的风速值将大于每秒14米，相当于8级大风，已经超过人站立所能承受的风速值，列车周围风力可能将人刮倒，甚至卷入铁轨。我参加过提速试验，许多鸟雀由于不适应动列车的高速，来不及飞走，常常撞到机车玻璃上。专家们测算了一下：如果假设正常天气条件下，以人眼观测的距离为1000米计算，列车以时速120公里运行，当列车司机发现线路上的人员并采取制动措施到列车驶抵穿越人员面前，大约需要半分钟左右时间，而以时速200公里计算，则最多只有20多秒钟。 行人于火车抢道为的就是省点时间，而带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家庭的幸福，祈祷行人别把生命当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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