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帘洞天的“方塘”说
洞天在道家被称为“福地”,道说天下有三十六洞天,它是一个大的范畴,决没有人为感观上“洞”的概念。这武夷胜景“水帘洞”被冠以“洞天”是实至名归的,因它既有历史上的大理学家朱熹的人文背景,还有那赤红色山相环的特殊地貌。
去“水帘洞”的行程恰如休闲,微微向上的山路宽敞,偶有石级,但多不过几十台阶。一路上可在山路边的溪流中寻觅难得一见的武夷兰,又可把那乌龙茶的枝叶看得一清二楚。
仲秋的武夷山景色迷人,金风送爽,山岩上的乌龙茶树还是一遍葱绿,在山岩的风化土质上长得枝叶繁茂,依着那岩的形势,一层层直向岩顶延伸,多则十几株,少则两三株,任意铺陈,无一丝人为做作,采天地之精灵,纳洞天之福气,如天造地生,同满山的植被化为一体。
几千米的行程就这样在人的感观得到充分享受之中完成,而且是那样的不经意。
穿过一遍树林,高大的山岩即扑面而来,成扇形向我环抱。换位侧看,岩的上部前伸宛若一片侧置的花辨,当山溪水满时,岩顶的溪水便从天而降形成水幕,将岩下的一切隐入那如云似雾的水帘之中。
然而,今天的一切则与水无关,岩顶无水,岩下干涸,由水派生的一切传说、故事、人文和景观都为之逊色。
朱熹在这里成长、生活过吗?在这山岩之下开坛讲学过吗?(当地方志说长达五十年之久)只有那半岩中的“三贤祠”和岩上“活源”两字的摩崖石刻能告诉你,至于那享誉诗坛的名篇《观书有感》作于此地,我却有几分不信。
旅游经济的发展搞乱了中华大地的文脉,李自成出家地、炎帝陵、赤壁战场……等各地争相考证,说得有鼻子有眼,真假难分,就在这水帘洞天中也有了“方塘”之争。
朱熹诗: 半亩方塘一鉴开,
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
为有源头活水来。
大凡朱熹到过之地,不管是天生地造,还是人工挖掘的地坑,都拿“方塘”来说事儿,都说本地是作品的产生之地。于是,“天光亭”“云影阁”“活水井”“源头溪”如“和尚无头发,都是人做成”一样,要什么便有什么,想什么就会做出什么,可又有谁信呢,连学术界也卷了进来,大学《学报》上关于“方塘”,有江西说,福建尤溪说,还有我今日见到的“水帘洞”说。这些学者的考证全是围绕“方塘”是否存在而进行,几百年过去,天灾与战争交替,谁能说得清楚。
重要的还不在此,理学大师朱熹奉行的是“意在物先”,这《观书有感》诗共有两首,老师曾教我说属哲理诗类,大师是把书比作方塘,书中的内容是指天和云变化之丰富,只有从书中获得如“活水”般源源不断的知识,才能让自己的心神同“渠”一样的清灵。(也有将“渠”与“方塘”同意之说)
古人的诗我等除了歌唱外,还要品。我以为,有韵、有德、有功的学者文人硬要将大师之作固化在这谁也说不清的“方塘”上,岂不有损大师的英名,还真能“品”出漫天的口水来。
当然也有就格律诗分两段之说,上段两句写景,下段两句抒情,这也为“方塘”说提供了争论的依据。既是写景,必定是大师面对眼前的“方塘”而思如泉涌,才有名作的产生。那么,不是此“方塘”,便是彼“方塘”了。
既说“方塘”,我还不如登上这赤红色的岩,从“三贤祠”上把“方塘”同大师的描述仔细对照一方来得实在。
“方塘”在“三贤祠”所依的高岩之下,高差达三十来米,远看近察,塘的形状便一目了然。
方塘的面积足有四亩之多,它曲折如一片荷叶伏于岩下,干涸见底,内中泥底平坦,就是丰水之期水深也绝不会超过
塘既不“方”而实“曲”,面积也差得太大,水尽而无源头,只留下万古不变的天光和云影了,这就是我所见到的“方塘”,好在后人所为的痕迹不多,其可信程度由游人自己去体会吧!
我绕了半天,连自己也不自觉地卷入了这“方塘”之争,就像春晚会上赵本山卖拐一样,把自个儿也“忽悠”了进去,看来,这道家洞天的魅力实在太大。
我脱离了“方塘”之争的困惑,把视线拉回到山岩四周的武夷群峰中,那赤红色的山体有的如壁直立,山下郁郁葱葱,山上树如华盖,只有山体的中部则寸草不生,便有了如冠的“大王峰”和“泰坦尼克号”之美称。
而大凡人能攀登的山体上则遍植岩茶,有见缝插针之势,用千年老树嫁接的“大红袍”就这样漫延在群峰之中。不论这茶的品相、传统工艺、生长环境和树种的来源有无区别,只要是武夷山中产的茶统称“大红袍”而销往中外各地,有此,我们常“品”的“铁观音”和“碧螺春”恐怕也是如此,常人都相信“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
于是,慕名者有之,装斯文者有之,摆阔气者有之,从中获利者有之,而真正能“品”出这“乌龙”真味者除了武夷山人外,大都属跟风附势之人,想到此,我这满世界行走,晾在外面的脸有点发热。
但又一想,凡事不可太认真,如同这水帘洞前的“方塘”说一样,不管朱熹的诗作在何处,也不论这“大红袍”真味如何,罗卜、白菜各喜各爱,爱谁是谁吧,因这个世界已发展到个性张扬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