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肉,五斤!
在当知青的日子里,要想吃一回肉,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否则,那场盛宴——全大队的知青爬上到顶山,生生吃掉一头猪——就不会被载入史册,至今还传为美谈。
那是我们喂的第一头猪。先是在队长的指导下,买回一头五十来斤架子猪(大约是怀疑我们喂小猪的能力吧),然后是在队长夫人以及全体妇女的指导下,开始了我们喂猪的伟大事业。头一向,几乎每天都要把猪折腾一番——称体重,还可以,一天能长斤把肉,达到了猪们的正常生长指标。
可是到了一百来斤猪就硬是不肯长了,经多方考证,原来这是一头“萝卜猪”,一百斤是它的体重极限。再喂下去,无异于糟蹋粮食。于是众人皆曰:可杀。
这也是我们大队知青杀的第一头猪,自然得隆重庆祝,就有了那场盛宴。
现在想来,社员们恐怕会认为我们蠢得不可救药了,到过年还有大半年,剩下的日子里,你们到哪里去寻肉吃哦?!
知青终究有着和社员们不同的特殊身份,下乡头一年,每逢赶场,我们总能从公社管知青的老X那里拿到批条,然后去人头攒动的食品站挤回斤把肉。我们可是有十几口人啊!十几个全劳力,十几个大胃袋。
以后,就不是经常能拿到批条了。
我们的日子也就渐渐上了正轨,一年喂两头猪,一头送派购,一头自己吃。再杀猪,也晓得要炕肉了——挂在火塘上,熏得漆黑。好久才摘一条下来,细细地吃。从来没有过瘾过,总是欠欠的,有时比没吃还欠得狠些。
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回长沙的同学带肉回来。我估计,那些年头,经济实惠的腊猪脑壳,全都被知青们买光了。
偶尔,社员杀猪,部分或全部卖给队上,也有肉分。
那年年关将至,知青只剩了LJ、WY和我。恰逢界上仁福家杀猪,传来特大喜讯,每人分肉半斤!我们虽然只有三人在队上过年,但知青的在册人数是十个人呢!
凛冽寒风中,挨近天黑,才提回来这五斤肉。
商议结果,红烧,全部。
掌瓢的自然是LJ。同样的菜,同样的油盐,他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我照例只有资格当下手。烧柴火我还算里手。
WY负责小菜。哪几样?不好意思,记不得了。只记得红烧肉。
当香气溢满硕大、还漏风的厨房时,一切就绪。
这么多的肉,这么少的人,所以,没有急不可耐,没有争先恐后。
我们慢慢地吃,细细地品,说着愉快的话题,享受着幸福的时光。慢条斯理,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吃得不撑不涨。
最后,我问,剩下的肉还吃得一两餐吧?
LJ慢悠悠地说,全在这里了。
我大惊,WY也瞪大了眼。LJ和我,吃相实在是蛮绅士的,WY更是绝对的淑女,就这三位“绅士”和“淑女”,竟然一顿吃完了这红烧肉,五斤啦!
招工回来,三十多年过去,也常吃红烧肉,现在也还能吃一两坨。可是,那色、那香、那味,永远留在了到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