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津重返江湖(廿四)
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清晨谁也没起床。我躺在空旷的地板上感到丝丝凉意,大脑像牛的胃一样反刍。回想甘棠的几天,诸事皆顺心,唯有一件事儿让我感觉挺恼火,就是她们的言谈举止总是拿我当大男孩儿看待,而不是男子汉。故总想干件男人的事儿,让别人刮目相待。其实这也是青少年成长的共性。
从她们的房间里传出窃窃私语和阵阵笑声。前文说过,我的地铺距她们卧室仅一步之遥,夏夜的晚上睡觉,她们并不关门,我想何不去和她们说说话?我爬起来径直走进她们的卧室……透过蚊帐我看见:尼娜一人躺在床上,青青和黄圆丽躺在青青的床上说话,圆丽的床空着。其实,在外边听她们的话语笑声,我已经判定了她们的方位。进去用眼睛不过证实一下我的判断。
圆丽的床上只一铺席子,连枕头都没有。我躺了一下,不很舒服,便说:“拿个枕头来哟,没枕头怎么睡呀?”“你要搞搞清楚唉,我们这是闺房嘞,让你进来就不错罗,还要别人服侍你,还要枕头哦。”圆丽的戏嗔,引来一阵轻笑。“你们都睡枕头,让我睡光床,这不公平,我也要睡枕头。”说着,我光着脚跑到青青她们床前,掀开蚊帐爬了进去!!
色胆包天!当年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们被我的勇气,不,莽撞惊呆了!笑声嘎然而止!室内鸦雀无声,窗外小雨沙沙,只感觉三颗心脏同时在扑通扑通地跳。强烈的好奇心很快把我的胆怯吞噬了。
青青睡在外边,圆丽睡在里面,我从青青身上跃过,睡在她们当中。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女人们的气息,一缕一缕的温馨在冲刷着我的心灵,温暖着我的躯体,把刚才的凉意驱赶得无影无踪。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缓缓地睁开眼睛,左右环顾。靖县的单人床虽然很宽,但三人睡还是有点儿挤。圆丽见我上床,早把身子侧翻,面向墙,身子紧紧地贴着墙,把脸埋在蚊帐里,好像给我腾地方,其实她是躲无可躲,面对我的是如瀑的秀发,宽厚的臂膀和屁股。我把头轻轻地转向左,青青平躺在我身边,一双玉臂弯曲着,双手护住酥胸,双眼微闭,两点樱唇轻轻蠕动,气若游丝,静若处子。我撑起身体,脸对着脸屏住呼吸静静地、轻轻地默视着她,审视着她,欣赏着她,贴近着她……一股青春、一股纯贞、一股威严油然而生,她像一尊文艺复兴大理石雕塑的少女——玉洁而冰心,但有体温;她又像现代玻璃吹制的高档艺术美人鱼——表里俱澄澈,但有呼吸;我想抚摸她,不忍;我想搂抱她,怕碎;我想亲吻她,不会……(不开玩笑,当年真的不会)“你要躺就好生躺着,莫乱动。”青青轻轻嗫嚅了一句,声细如蚊,天籁之音。我像游移在珍贵薄脆的器皿中,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我也微闭双眼,也把双臂弯曲,也用双手护胸,挤在她们中间,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静静地、轻轻地躺着,幽闺卧听梨花雨,彩凤双飞暗香来……
事后我想:她们为什么不尖叫?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斥责?为什么不抵抗……她们中任何一人、采取其中任何一种举动都会使我处于十分尴尬难堪的境地;然而她们没有这样做,她们对我采取了最宽容、最理解、最从容、最友善、最大度的礼遇。唉!女人呀,她们的愚钝就在于她们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她们的伟大就在于她们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蔽芾(fei)甘棠 勿翦勿拜 召伯所说(shui) ”意为:茂盛的杜梨啊,不要剪摘她的枝叶,不要折弯她的躯干,召伯曾在这里寄宿流连。多年后读《诗经》,偶翻到这里不禁心潮澎湃:我既不是柳下惠,亦不是登徒子, 我虽无召伯的贤德,但我却为贤人之所为;我没有剪摘她的枝叶,没有折弯她的躯干,我曾经在这里寄宿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