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的狗狗Becky [加拿大] 张亚湘 说起养狗,我想起一位老外来。这人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就像古典小说里的李逵、张飞那样的莽汉,而我却发现了他柔情的一面。 他的老婆是我所在医院的护士,身为市议员的他,常驱车来医院的停车场等待,接下班的老婆回家。因为我的老婆就在停车场工作,见面多了,我们也聊聊天。有一天,我见到他满脸悲伤,问他缘故,他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原来他家的狗死了。洋人们多把狗当作家庭成员。问他们家有几口,他们多会报出一个超出华人想象的数目——一狗狗一个都不能少。 我原本没有打算养狗的。几次参加儿子帆帆学校的家长座谈会,老师都鼓励我们养宠物,用以培养儿童的爱心。养什么好呢?全家一致决定养狗。促使我同意养狗还有一个因素,当时我们居住的城市里,发生了一次火灾,大火将一家南韩人开的小杂货店夷为平地,由于南韩人养的一只狗即时将全家人叫醒,逃过了大劫。事后市警察局给狗发了奖章和蛋糕奖励,狗和其他优秀市民的照片都登了报。 狗有许多品种,选哪一种呢?帆帆从图书馆找来了许多参考书。像选美一样,从众多的品种中我们选中了一种原产于法国的 Bishon Frise。这种狗体形适中,17磅左右,特别聪明,活泼好动,白色的长卷毛,不易掉毛,而且没有气味。 我们地逛遍了附近几个城市所有的宠物店,并留意报章的广告,很快地在郊区的一家农场买到了一只Bishon(比熊)。一窝小狗刚断奶,有公的也有母的。挑哪一个呢?农场的女主人说,母的好,温顺,少惹事。帆帆说,我们要女狗。我赶忙纠正帆帆,中文叫母狗,不能叫女狗,人才说男女,动物得称公母。我们挑了一只母狗(girl), 小家伙生就一副美人的胚子,纯白卷曲的细长毛,黑鼻子,红眼睛。 帆帆给她取了名字叫 Beckey, 当时电视正热播电视连续剧“ Full House ",剧中的漂亮的女主角就叫Becky。 有了狗,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帆帆去那里都要带上Beckey。进入购物商场,帆帆就将她放入大衣里或购物车上。孩子们看见了,都围上来要求;我可不可以抱她一下,我可不可以亲她一下。有的孩子抱着Becky,任凭狗的的舌头在脸上添,孩子的父母在一旁看着哈哈大笑。去唐人街饮茶,帆帆特地为Becky要了小排骨。不巧被一女士看见了,她大声的抗议,这盘子是给人用的,你不能给狗吃。中国同胞对狗就是没有洋人好。 小Becky很快长大了,近20磅了,商场进不去了。我们只好将她放在车上。等我买完东西回来,只见车窗上压着一张纸条。原来是一位好心的人士,看到狗在车内,而车窗紧闭,怕狗呼吸困难,警告我以后不能这样了。他(她)还很气愤,像我这样人根本就没资格养狗。幸好天气不是太热,否则他(她)就要报警了,罪名是虐待动物。 狗也有喜怒哀乐,高兴的时候她会衔来网球,玩具要你陪她游戏。朋友带着小孩来拜访,我与小孩亲近了,Becky生气嫉妒得直叫,我赶快抱起她,她才安静下来。全家都外出了,只有她留在家里,她就会设法捣乱,把垃圾桶倒翻,纸张撕碎,还不解恨,又把音响的电线咬断,来发泄满腔的怒气。可是许多地方不让狗进入,我们不能每次都带她去,时间长了,她也明白了。我们每天上班,她趴在门口,一动不动。但是一到周末,就不同了,她知道有可能上街,围着我的脚跟转。有时我故意不说一句话,她仍然知道我要上街了。守卫家园是她的天然的职责。窗外送报纸,广告的人走过,她就会叫起来。院子里有松鼠或野兔出没,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有一次我看到她逮着了一只小老鼠,我还没来得及走近,她已经将老鼠一口吞了下去。 有了宠物也就多了一份责任。每天要喂水,喂食,上街溜狗,还要经常给狗洗澡,剪毛,看兽医。溜狗时随身携带垃圾袋,将狗屎收集起来。所以加拿大的街道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狗屎。 狗只也可以进入美国,只要向海关出示狗的牌照和注射了狂犬疫苗的证明即可。但是商店和旅游地都是禁止狗只入内的。所以每次去美国度假,Becky只好留在加拿大了。 有一次我们全家去达拉斯度假,我将Becky 寄放在我们系里一位中国学生家。没几天中国学生打来长途电话,Beckey被公寓的管理员发现了,他们公寓是不许养狗的。我只好请他将Beckey送回家,偌大的房子开着空调,就Becky在家,每天请邻居照看一下。总之那个假期过得很狼狈,提心吊胆的。 日子过得飞快,Becky,今年13岁半了。这两年她越来衰老了,汽车上不去了,要人抱上去,肾脏也有了毛病。感恩节前,她突然两天不吃不喝,我猜想她的生命可能走到尽头了。我儿子帆帆可心疼她了,他是独生子,Becky就是他的“发小”。看到一起长大玩大的伙伴可怜巴巴的样子,帆帆很伤心,坚持要我送她去兽医院。 兽医按常规将病狗仔细检查一遍,耸耸肩,表示“回天无力”。他告诉我和儿子,Becky的眼睛失明了,消化道出血,生命垂危。如果要抢救,可以24小时派人看护。不过,即便这样,恐怕也没有复原的机会。另外的办法就是安乐死,给它注射药物后平静地死去。然后火葬。帆帆是在加拿大长大的,我看他就像华文小说里描写的“香蕉人”——黄皮白心,“全盘西化”了。他老早就把Becky当亲人看待,忙表示愿意看护,哪怕值夜班。连兽医都直摇头,我们又有什么法子?我装着没有看见儿子的眼泪,同意给Becky实施安乐死。 有的人还给狗买墓地,我不认为有这种必要。对亲人,中国人从来也是主张厚养薄葬的嘛。尽管有众生平等一说,在我的眼里,宠物毕竟还是宠物。 药物加火葬等费用共计580加元。骨灰盒是一个瓷瓶,上面饰有一只狗,一只插上了天使翅膀的狗。还附有一块陶瓷板,写了狗的名字Becky,还按上了她的脚印,烧好,可以放在壁炉上作为永久的纪念。(图3)。 人生自古谁无死?动物也是一样。可怜狗的寿命比人就短多了。狗老了,也会体弱多病。与其看它痛苦的样子,不如让它平静的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想到这里,心里才舒服一点。帆帆听我生呀死呀,罗罗嗦嗦宽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停止了哭泣。他相信Becky的灵魂插上了天使的翅膀,一定能飞往天国。 在没有了Becky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到她带给我的快乐。每天下班回家,她都守在门口,叫个不停,直到我进来抱着她,抚摸几下,才安静下来。奇怪的是,我的车还没有转弯,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开始叫了,她的感觉就那么灵敏!我的朋友都说她懂三种语言,普通话,广东话,英语。当她有求于人的时候,她会站起来作揖。一位香港朋友见了说:你家的狗会恭喜发财!她最喜欢去邻居的牧师家,在那里总能受到上宾的待遇:牧师家吃完饭,它可以上桌舔盘子。洋人对狗特别好,牧师家更是爱护动物。每年圣诞节牧师除了给我们送来圣诞卡外,还给Becky一盒狗饼干。牧师搬走后,我只要说David(牧师的儿子)来了,她仍旧会兴奋不已,跑到窗前观望。她对牧师家美好的记忆持续了许多年。 每天晚上我看球赛,她就平静地躺在我的脚跟前。每次出门,她总是抱有一丝的希望,哀求似的看着我。我说Becky不去,她就会失望地坐下来。我说Becky上街,她就会走在前面,第一个挤进车门。 现在,每当我坐在电视机前或走过大门口,心中就有一种悲哀,我想起了Becky。 亲爱的Becky,愿你安息!
作者1965年于长郡中学高中毕业,1966年曾去湛江橡胶园 当过几年知青,现在加拿大安大略湖畔的麦大实验室工作。
作者的儿子和心爱的狗Becky在散步。
“安乐”死后,Becky的骨灰瓶安放在壁炉上。(图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