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
几个姨妈后来都告诉我说,我母亲是谢家十几个表姐妹中间最漂亮的,从小就娇气任性,甚至到她老人家老态龙钟的时候还要显示似的说:"我是从来没有打过赤脚的."但是,我知道,在弟弟出生后不久,母亲替别人家洗被子时,就要打赤脚的,(现在已经不知道那时给别人家洗一床被子有多少工钱,就像那时的人根本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洗衣机这样的东西一样)到酱园里打短工,做酱菜也都要打赤脚的.
与外婆一样,母亲是极善良的人性,每当有叫化子,行乞者上门,母亲从不会让他们失望而空手离去的:或一分钱,或半碗现饭,或甚一抓米...有邻居,同事或有小急事相求,借二.三元的,(那时代的阳春米粉面是八分钱一碗.)母亲也从未让人失望过.(这令我至今想来仍感惊奇,因为我家也同样很穷啊!)在拉丝厂工作时,同事之间的"互助会",母亲总是自觉在最后得"会",从不参加"抓勾"....
在西区拉丝厂工作时母亲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每天早晨要帮年老的外婆倒过马桶,(那时不像现在家家有卫生间,普通老百姓全是上公共厕所)然后自带中饭,从南大路走路到樊西巷去上班,从未迟到过一次.
从一个地主家的娇小姐,34岁就守活寡,抚养三个年幼的儿女:姐姐读完了中专卫校,我和弟弟都读到初中毕业.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变得如此刚强的,我只知道母亲是如此地勤俭,克己,吃苦耐劳,家里的电灯总是用最小瓦数的,电灯开关仿佛永远是用来关灯的,小绳头,小钉子总是检起来收好,也怪,这一些小东西永远总是有用得着的时候,(作为儿子的我也今年60岁了,我深受母亲的影响,也至今有收检这些小东西的习惯,甚至于那些还未装满垃圾的朔料垃圾袋也舍不得丢掉了);在烧煤煮饭的年代,母亲她老人家路过垃圾站时,还总是检一些小木头,小硬纸回家,放在炉灶边,开火的时候也总用上了......
与外婆一样,母亲跟我们儿女说话的口头禅总是:"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想有时.","积家犹如针挑土,败家犹如水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