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市贺喜
五十出头,面目清瘦的张老板身着藏兰色名牌西装,满面春风地立在柳市的街边接我们。
初次见面,此君从头到脚透着一股温州人那特有的精明、干练的气质,操着怪怪的长沙口音老远就向我们打招呼:“好冒味,咯时才来,老几(老子)今天硬是忙得搞坏达裤,”这一句温州长沙话让我立马有“近水知鱼性,近乡识鸟音”之感。只是有些疑惑,他长沙话为何讲得如此地道,朋友说张老板在长做生意二十多年,有了一定的资产。置房、买车全齐了,连爱人也一同在长经商,平日里爱玩也爱交朋友,一年之中也难回几次温州,当然长沙话讲得利索,只是发音上仍带着温州尾巴,经常要闹点小笑话。温州人是见面已熟三分,很快我们就“策”到了一块。
年初六,大过年又是六顺,真是个好日子。张老板选在今天收媳妇是喜上加喜,不过结婚选在今天的实在太多,一个小小的柳市镇满街全是接亲的车。
张老板居家的这条路已被鞭炮屑铺得厚厚的,五层小高楼如一个倒立的金字塔,一层一层向路边延伸(温州人利用每层向路边扩张的办法来扩大自己的居住面积),悬在屋檐下的彩灯层次感把喜庆气氛又加浓了几分,硕大的喜字和福娃年画贴在大门最为注目的位置,街的深处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我们很快被热情的主人迎进了小高楼的客厅,按长沙的规矩先送上了贺喜的红包以示祝贺,不料张老板却当着我们的面却把红包打开,并叫来他夫人用鸟语对讲了几句,这倒使我们有点拿不下面子。因当着送礼的人拆开红包在长沙是一件很不客气的事,那真是筐瓢!
温州人精明就在此处,张老板马上反应过来,忙笑眯眯地说:“我清白长沙人讲客气,这么厚的包红不能收,你们听我的,按我们本地的规矩来,进乡随俗啰!”有了张老板这一说,我倒想听听这个“俗”是如何俗法。
原来,温州的风俗是无论亲朋好友还是铁哥们,收媳妇、嫁女这样的人生大事讲热闹、讲排场和内地一样的攀比,不过花钱全靠自己。收礼有规矩,最多一个红包180圆,超出的钱是不能收的。朋友来得多,特别是外省来的朋友那是给主家面上贴金,高兴还来不及,送礼也就意思一下,张老板能收我们180也是给我们最大的面子了。经他这么一说,我们也只好收回多送的礼金。
但这出贺喜的戏还没有唱完,接着张老板的夫人和儿子又从里屋出来,反过来给我们每人一个特精致的红包说叫“随喜”,还有一个大的海鲜礼品包(按长沙的行价,约值几百大圆),真让我们有点摸不清头脑。要知道在长沙只有“上亲”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我忙向张解释不能这样。张说:“各条街上今天办喜事的有好几家,不信,你们去问,那个都一样,莫不懂味啰!慢点还要去吃喜酒,莫误事。”
这真是一个让人想不通的风俗,祝贺的人全都由主人免费招待还要贴上钱物,得要多大的经济实力。
在操办喜事中,礼金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这恐怕地球人都知道。时下不少小青年在父母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几乎是靠礼金来操办,有权力者则可因此而大发横财。温州人则反其道而行之,这就是温州人的风俗,也是温州人的风骨,温州人的精神。
酒足饭饱后,我打开了那精致的“随喜”,内装一张崭新的百圆大票,此时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一场新婚贺喜,温州人和长沙人的里子面子都有了,精神的物资的都得了,谁都给谁争了面子,但超越金钱和物资的东西似乎都没有看到。
温州人的风俗把市场经济规律和交换的方式都改变了,但又是市场经济的大赢家。真还有点想不明白。
就像张老板家前的这条小河,环着柳市,汇入欧江,直奔东海。在小洋楼林立的河岸边,飘浮着一层层生活垃圾,不时散发着一阵阵臭味,但它终究抛弃了一切沉渣和泡沫而勇往直前。
也就是这样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所怀抱的土地——柳市镇,成为了中国的电器之都,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企业航母的神话,如名震中外的“德力西”“正泰”集团,吸引了大批国内电器行业最优秀的学者和专家。
在这里,引有国内最先进的管理,最尖端的制造设备,最好的试验条件和最一流的生产工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能说这静静地流淌的小河它不神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