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哥哥
我哥哥已于四年前逝世。
我哥哥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他没当过官,没发过财。但他心地善良,为人耿直,在家人心里,他是天底下第一好人。
哥哥大我一岁。也许是受大人疼爱多一点,哥哥发育得比我快,长得比我高,别人看来,起码大我三四岁。许多事情他总是照顾我,让着我,包括偶尔打架争吵。
我们俩小时候总是在一起,无论是扯猪草、砍柴还是上学。
我比哥哥好强。因为个小,体力上不如哥哥,但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想超越哥哥。许多次还真是受到别人夸奖:“哈哈,看不出呀,小的比大的还能干嗷”。哥哥听了,不温也不火,嘿嘿一笑,好象有这么一能干的弟弟,比自己能干更骄傲。
哥哥从不与人打架,也从不骂人脏话。在哥哥的榜样下,我们五兄妹都没有与外人打过架,没骂过一句娘。
哥哥早我一年读书。但我最先两年小学与他在同一班里上课,我读一年级哥哥读二年级,因为我们村学校小,只一个教室,一名老师。哥哥读高小(那时小学为五年,初中和高中分别为两年。小学又分初小和高小,一到三年级为初小,四到五年级为高小)时要转学去青华山小学,我也提前转了去。哥哥小学毕业,要到凤池坪读初中,我又转到同一学校读五年级。初中毕业,哥哥考上了县第二中学(那时叫五七中学)读高中,我转到县一中读初二(五七中学没初中班)。两中学相距不到一公里,那时家里还很困难,买不起被子,我挤在哥哥寝室里,睡同一张床。一年后我初中毕业也考进了二中,还和哥哥一起睡,直到哥哥高中毕业后回了乡下,我们才分开生活。
哥哥不但生理发育比我早,大脑发育也比我快。
哥哥很聪明。同学里,哥哥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而我,初中以前,总在中等水平徘徊。从小,哥哥就写得一手好钢笔字,而我,高中时,老师还说我的字象鸡爪抓出来的一样。
但哥哥似乎非常欣赏这个什么都不如他的弟弟。我的一个调皮动作,我的一句根本不象的仿戏唱腔,都可以逗得他哈哈大笑。我的文章一直写得比他的差,但他总是夸我文章不错.在我读中专时,还经常与我书信探讨各种社会问题。
小时候,我们这里有一个传统习惯,那就是父辈(也包括祖辈)们只喜欢孩子中的老大和老满(最大的和最小的),象我这样不大又不小处于中间位置的,是最不受宠爱的。什么新衣物、新鞋子永远都只有老大和老满的份。从小一直到我考上中专,几乎没穿过一件新衣物,一双新鞋子,总是哥哥穿过了的旧衣旧鞋,有时候真还挺嫉妒哥哥。现在知道,这种“传统习惯”有它特定的历史原因。那时,生活是那么的艰难,做一件衣服相当的不容易,不到穿到不能再补是舍不得丢掉的。第一个小孩子没办法,只能做新的,后面出生的就只有穿旧的了。但轮到老满,旧的又烂得不能再穿了,又只好做新的。
在长辈们过多的疼爱里,哥哥养成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性格。不争名,不争利,在家最听大人的话,在学校最听老师的话,在单位最听领导的话,逆来也可以顺受。
在这种性格表现下,哥哥多少机遇给丧失了,满脑子的智慧被掩埋了。因为,他太容易被别人的观点所左右。
哥哥有过很多的梦想。在电脑才刚刚走进中国,人们还不知电脑排板为何物时,他就想要搞个电脑打字室,被人们说是异想天开而成了梦想。后来他又想过要搞一家最好的照相馆(他师范美术专业两年,有一定基础),但都因未得到我们的支持而夭折。其实,后来的发展,都使我们认识到,如果那些想法哪一个得以实施,哥哥都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最终,哥哥还是一个小供销社的一名小职员,拿着三五百元月薪,清贫地生活着。
满腔的理想,与与世无争的性格形成冲突,无法得以实现,哥哥心里肯定很郁闷。这也许是他英年早逝的诱因之一吧。
哥哥的早逝是家人不可抹去的痛。
四年前,哥哥因肝硬化导致食道静脉出血,不治而去,终年46岁。
哥哥5岁那年曾因得白喉差点死去。听妈妈说,那次将哥哥送到医院时呼吸都已停止,值班医师都不愿意收治了,就在这时一个不认识的好心人叫来了主任医师,立刻做了手术,救回了哥哥一命。妈妈总是说哥哥的命是捡回来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哥一定会长命百岁。
谁也没想到哥哥会得肝硬化,没有肝病的任何征兆。哥哥虽然身体一直有点弱,但从来没有发过大病。直到哥哥因腹涨去医院检查,医师还以为是肾结石引起腹水。实际此时除了肾结石,还有胃溃疡和肝硬化。
老天是那么的不公平。一个与世无争、心灵善良到极点的人,没拥有荣华,没拥有富贵,却拥有如此多的疾病。
此后,哥哥先后做了肾结石手术,做了脾切除术。哥哥被病魔折磨了近八年时光。药,吃了无数的多;苦,也吃了无数的多。但哥哥从来没放弃过。他,热爱生命,热爱家庭,爱父母,爱妻子,爱女儿,爱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呀!
面对哥哥的苦难,我们无力以助。只能在经济上帮帮而已。
生命是脆弱的。生命的最后时刻,人,显得那般无助,那么的无能为力,无可挽回。肝硬化导致食道静脉出血,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拉的是血,吐的还是血。血、血、血!年迈的父母无助地望天长叹;三个妹妹痛哭不已,已经成人的侄女更是哭昏过多次。
只有我不敢哭,我得在床边看着哥哥,照顾哥哥。我嫂子也在床边照顾,她也想不哭来着,实在忍不住,便到傍边哭一阵。
我们眼看着哥哥走向天国。
天,塌了!
在与疾病斗争期间,哥哥贩依了基督教。
弥留之际,他的教友们为他作了最后的祷告。
我们按基督教的礼仪安葬了哥哥。来自祁东,来自衡阳,来自好远好远的教徒参加了他的葬礼。老家的,周围的都来了。亲戚、同学、同事、老乡、朋友,送葬的队伍好长好长......
安息吧,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