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蛛
那年夏天我留宿飞山中学,当夜幕挂落时,学生和家住附近的老师们早已离校,夹杂在教舍之间不多的几只窗户里陆续透出了徵弱的灯光,夜空下整个学校显得分外宁静,我仿佛能听到隔壁老师伏案批改作业时,笔头在作业本上的沙沙声.
突然间隔壁(木板隔墙)传来一阵一位教数学的男老师惊天骇地的惨叫声,几乎同时所有房间里的人都"奔"了出来.我离得虽近,等我跑到隔壁房间时,已有另外两位男老师先我一步进了教数学男老师的房间,慌乱之间,我正看见那位惊呼者,一边拍打胸脯一边掀开扎在裤腰带里的汗衫,只见一条近20公分的蜈蚣,从内里哧溜滑了下来,围上去正行抢救的人,呼啦散开.那只蜈蚣顷刻间即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1].
此时惊慌失措的人们看到,那位被蜈蚣咬伤的老师胸前已肿出了拳头大的一块大包,伤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不断滚落下来.以前总以为会滚落的汗珠子是一种文学夸张的描述,这回是让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汗珠滚落的原形.
急汗出过后的伤者,不一会就进入脱水的情形,原先还挂在脸上豆大的汗珠已不复存在,咬紫了的嘴唇也开始变得惨白,短促的呼吸也逐渐缓慢起来,生命的象征也正在悄然离去.
猛然间一位农村出来的教物理老师拍了一下脑门,快!想起来了,大家赶快亮起手电,到学校屋后猪栏里去找蜘蛛,越大越好,要快! [2]
这真是生命的召唤,围在最外围的人,(我估计是以百米速度)很快就捉了两只足有小孩手掌大的蜘蛛,递了进来,奇迹!真是奇迹啊.
奇迹出现了.
只见被捉来的蜘蛛,本来还数脚乱踹,当一放在蜈蚣咬的伤口上时,立刻不动了,它不停地用口贪婪地吮着,好似被鸦片迷着一般.随着蜘蛛不停地吸吮,伤者肿大的包块开始回缩,蜘蛛的肚子也慢慢鼓了起来,这时出主意的物理老师又对门外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新的指令:烦哪位快去打盆清水来!
做么子用?有人在问.
救蜘蛛噻,它救了人,我们也应该救救它,蜈蚣毒也会危及蜘蛛生命的.
本来还附吸在伤者胸口上的蜘蛛,此时已几乎变成了一个圆球,终于显得体力不支般的跌落下来,物理老师立即换上另一只蜘蛛,重复开始先前的抢救工作.
水,打来了,立即被端放到伤者跟前的板凳上,那只吸满了蜈蚣毒素已经一动不动的蜘蛛,被扔进了水盆,圆圆滚滚漂浮在水面上开始了自救,只见它一吐一吸地快速吞吐着,在水面上一边转动,一边游动了起来,人们也为它的复活松了一口气.
两只蜘蛛就这样轮流不停的履行着天职, 受伤的数学老师也开始逐渐缓和,呼吸声也在不断加强,约莫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救治,伤者肿大的疮口终于平复,犹如酒后醉醒似的缓过神来,大家也跟着松了口气.一场生死大搏斗,结束得这样神奇自然.
后来那位物理老师告诉我,他们乡里称这种蜘蛛为喜蛛.
因为这件意外事件,使我记住了喜蛛这个名称,也由此改变了见蜘蛛生厌的态度.
[1]蜈蚣是从木天花板的缝隙间掉下来的,正好落进了伏案批改作业的老师衣领里
[2]大蜘蛛在农村里老的,破旧的,越是脏的牛栏和猪楼里都很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