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时,我也曾经逃过荒
剑胆琴心
我们下乡的时候,每月的粮食指标是45斤。这么高的指标若放在今天,别说我这年过半百之人吃不完,就是年轻后生也是难以把它吃完的。但在当时由于油水少、劳动强度大(我干活也从来不会偷懒,只会有一份热发一份光,我们永兴话说是尽饼子搬)、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己也计划不好不会匀着吃、兼好交友,甚至有时一些不认识的知青也随着我的朋友来玩,多的时候七、八上十个人,我经常是用铁桶子打饭,用脸盆打菜来招待朋友的——因了这些原因,我每月45斤的粮食指标总是很快就消耗一空。没办法,我或者是寅吃卯粮向人家借点饭菜票糊口,或者厚着脸皮,到朋友(尤其是干校的朋友)处去蹭饭度日,可是借了总得还,蹭饭久了自己也不好意思。问家里要吧,家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也正是吃长饭的时候,又能匀出多少给我呢?因此我饿肚子是经常的事。我真不明白:自己那样舍死忘命的干活(以砍山为例,当时规定我们每天的任务是0.36亩,我每天都是超额完成多少倍,最多时一天砍了1.83亩),怎么会连口饱饭也混不上?
但想不通归想不通,日子总还得过。在告贷无路,求援无门,蹭饭无颜,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便找出种种借口,向领导告假,他们有时即使明知我的请假理由不充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我批假。当然我有时也会碰上那种只认死理不通情理的领导不批我的假,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于是也就一走了之。要记我旷工且由他去吧。这样我也就有了一次次的“逃荒”经历。
我一个朋友的岳母家在离我下放的矮塘铺林场四五里地远的高峰大队狮子江生产队,我第一次“逃荒”就是到这里。记得当时是给禾苗中耕除草,每天给两块钱的报酬。其中一块钱我得在老乡家搭伙住宿。老乡们都是很厚道很纯朴的,每餐的菜都尽量变着花样丰盛一点,基本上每餐都有荤腥,饭也让我敞开肚皮吃。因我喜谈笑,又爱唱歌,老乡们都喜欢我,经常喊着“小曹,来一首”。我反正肚子是饱的,也就放开嗓子,中气十足地吼起来。虽说是“逃荒”,但那一段段时光却是十分欢乐而温馨的。
相比起来,“逃荒”时收松脂的活儿是最苦也是寂寞的。所谓收松脂,就是将采脂工挂在每株松树下竹筒内所盛满的松脂收集到木桶内,并挑下山来送到指定的地点。一担木桶,可盛一百多斤松脂。每收一担松脂一块钱。当地的收脂工,一般每天收三担,最多的偶尔也就收四担,而我,每天都是收五担。山高坡陡,荆棘丛生,蛇虫出没,松涛阵阵,荒无路径,我独自一人在大山之中是何等的寂寞啊。想到自己一个七尺男儿落魄到如此境地,我心中是十分凄苦的。我除了偶尔在大山中喊上几嗓子,一吐胸中块垒以外,剩下的只能是拼命地干活了。我想这就是我比当地的收脂工每天能多收一两担松脂的原因吧。
后来我还到过其他的一些生产队参加中耕劳动。不过,我收松脂也罢,中耕也罢,并不是为了挣钱,只是被逼无奈去混口饭吃。所以,我没从生产队和当时负责收购松脂的人手中去领过一分钱工钱。纯朴善良的乡亲们啊,是你们收留了我,接纳了我,使我免做饿殍,只要度过饥荒,我已经感恩不尽了。
我参加工作后,曾经去过一次当年的“逃荒”地,因时间关系,我没能一一走遍每个村庄,有些乡亲闻讯后竟摸黑走了几里山路来看我。我临走时,乡亲们又是送鸡、送蛋,又是送土产,并叮嘱我一定要再去。一晃又是二十多年了,我想着那方水土,想着那方水土上的人们,我一次次地在心里说:乡亲们,一饭之恩,我将永铭肺腑!我也一定会再次来看望你们!
读罢感慨,你的知青生涯也不平常.
好文.加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