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桐花沟 (中篇小说)
一.他点起了一支烟。坐在对面把我打量了一番,说,看得出来,你大概也是从C城来的老知青。我吃了一惊,说,你会看相?他说,那倒未必。只是凭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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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那个湘南的山区J县城,其实我完全可以乘坐大巴,沿着那条高速公路,六、七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但我却偏偏乘上了那辆普通的长途客车,不是为了图个便宜,确实是为了寻回当年第一次下乡的那个感觉。我们第一次下乡就是走的这条路线,车过S县之后,就是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一边是陡坡,一边是万丈深渊。惊险而又刺激。当然,到了我这样的岁数,那种惊险和刺激,已经不很适宜,但是,我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这条线路。
人到了老年,性格大概就会变得十分的固执吧。
其实不然,人到了老年,大概更偏重回忆。无论那回忆,是痛苦还是欢乐,对于老年人来说,都是一种慰藉,从记事起,一直到现在,所有的经历,都是一种人生的积累,这积累,就是财富,一个人的一生的精神财富。那是无论多少的金钱,都无法比拟的。
在Y州,我下了火车。随随便便吃了一点东西,就上了长途客车。车一开,我就陷入了回忆之中。但是,好景不长,车一到S县,就停了下来。因为昨夜的一场暴雨,使得山上的公路出现了滑坡。大块的山体泥石流,封死了山路。短时间内,路是不会通车了,公路运输部门和交警将所有的车栏在了山下的那个小镇,并且下了死命令,无论是谁的车,在险情没有清除之前,不得前行一步。我所乘坐的这辆车的司机,只好对大家说,今晚就只好在这个小镇住下了。说完,他跳下了车,等乘客下完,他就进了一家小酒店。不知道那儿是不是有他的老相好,反正,他一钻进了那家小酒店,就再也没露脸了,被他扔下的一车乘客,就只各显神通,各自去寻找旅店借宿了。
我走进一家小旅店。幸好还有一个床位。我走进那间客房,那里面已经住进了一个人。那人的年纪大约和我差不多,六十开外了吧,见我进去,客气地向我点了点头,就算上打了招呼了。我也客气地向他点了点头,也算是回敬了他一个礼。放下行包,稍息了一下,我们就关了房门,下了楼,到外面去找饭馆了。一进饭馆,他就说,能否在一起小饮一杯?我应允了。
一杯酒下肚,他的话就多了。他说,老兄,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沟,能与你一起喝杯酒,怕是有点缘呢!来,让我敬你一杯,有道是“人逢知己千杯少”呵。我心里在笑,这老兄,也真的是个怪人了,我和他还没有说上十句话,竟然成了他的知己了。但为了礼貌,同时也为了不扫他的兴,我喝了这杯酒。随即,我便敬了他一杯。之后,任他怎么劝,我也不再喝了,他倒也随和,说,那就吃菜好了。
他点起了一支烟。坐在对面把我打量了一番,说,看得出来,你大概也是从C 城来的老知青?我吃了一惊,说,你会看相?他说,那倒未必。只是凭感觉罢了。于是,我干脆亮了底,我说,确实,四十年前,我曾下在这儿的一个山区小县J县。他连忙站起身子,“这么说,我们真的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
四十年前,他也下放在那个偏远的山间的小县城J县。这会儿轮到我激动了,我连忙斟满两杯酒,说,就为了这,我们再来饮一杯。这会儿,我才真的感到“人逢知己千杯少”了。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出了那家吵吵闹闹的小饭馆。信步由缰地来到了城外。山风悠悠地吹来,好生的凉爽。即使是盛暑的季节,在湘南的山中,也时有凉风袭来,何况还是在大雨之后呢,气温自然就会更加的宜人。也许是因为刚才饮了不少的酒,浑身的血液还在奔腾,也许是因为我们这两个老知友远在他乡偶尔相遇,尽管我们以前并不相识,却也激动得不能自已.我们全没有回旅店的意思,竟然走到了离小城很远的一片小河滩上,方才止步。
我们选择了一块大石块坐下来。静静地,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天空上,依然浓云覆盖,远远山林,迷蒙一片。只有浑浊的溪流在哗哗地流动,风中也时时地飘散着阵阵午炊的轻烟,使得这群山环绕的田园,多了些生动。
我们点起了烟。
还是小酒店里,我们就通报过名姓了。因为他是六四年下放的知青,而我是六三年下放的,于是,我们便不再细问出生年月日了,他称我为老兄,就是当然的了。我也就以兄长而自居了。我问他,四十年前,你下在哪个公社,他说出了一个公社的名称。并且告诉我他具体下放的那个生产队的名称:香花岭。那个香花岭我没有去过,但却知道那是一个十分偏远的穷队。那里没有香花,也许连草都不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