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吉林北端东临黑龙江,北部是内蒙古,是世界仅存的两块黑土地的边缘。这里的黑土层近一米深,这里的土壤,上面是20公分厚的草根,下面是近70公分的黑土,再下面才是黄土。属嫩江流域,土壤肥沃,水草丰美,草原上的草平均30公分高,最高的草达5,60公分高。
如果是好年景,谷子可长齐胸高,在新开荒的地上撒种的糜子,可以没过人。我曾和关里的农民讲过,但他们根本就不信,因为他们种的糜子长到齐胸深就已经算奇迹了。
我去过内蒙古大草原,朋友开车时热情的向我介绍内蒙大草原,等到了地方下车一看,天哪!那草只有十公分高,这也叫大草原。我问那位朋友,你见过大草原吗?他说这就是大草原哪。唉,不说了,人家说大草原也对,毕竟面积大嘛。
在这片大草原上物产丰富,鱼类有二十多种,鸟类也有几十种,虽说是到不了棒打狍子瓢匀鱼的程度,可一网打上几吨鱼还是可以的,吃鱼太方便了。
由于草原面积大人烟稀少,所以各生产队养几十匹马百十来头牛算少的。站在那里放眼望去,无际的草原,蓝天碧草一尘不染,清晨,你可以踏着软软的天然草毡,聆听百鸟清脆的歌声,各种野花盛开其间清新宜人。看着草原的日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绿叶上晶莹透明的露珠,立刻变成了闪烁的珍珠,各种植物转眼一片嫩绿,马群、牛群、羊群也在广阔的草原上开始蠕动,真是一片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不由得你不心旷神怡。
在这如画的美景中,看那如火的枣红马昂首嘶鸣,如雪的白马四蹄飞扬,那长长的白色鬃毛在风中飘逸,看得人如醉如痴。
我插队的地方正是这风景如画,可生活却很艰难的地方。数十年的平均主义,使得人们进取心丧失殆尽,同时也失去了最好的发展时段。待到再想发展时大自然己无法提供出原有的宝藏。鱼类几乎绝迹,水鸟飞走了,植被破坏了。
“马”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军事,运输,传递信息等等都离不开马。现代“马”巳失去了它应有的地位,但汽车,船,飞机的动力计算却是用“马力”计算,可见“马”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
古代战争中,马的多少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战士们飞马持枪,纵横驰骋,那威武的雄姿,使得多少热血男儿投身其中。那时的年轻人有几个不想骑马挎枪走天下的。
初来时看到当地汉子骑在马上扬鞭纵马,觉得威风八面。总想骑上跑他一圈,也好过过骑马的瘾,可惜队长严令我们不能骑。其实队长也是一片好意,怕把我们摔坏了。
不能骑马,心总不甘。按奈不住的好奇心,虽不能骑马,可还是喜欢马接近马,帮车老板套车,卸马饮马,帮饲养员喂马,逐渐的熟悉了马。
人懂马性,马通人性,只要你对马好,马也会对你好的。我们队上有个车老板姓孙,平常对马很好。一次下雪,出车途中遇到一个陡坡,本来应当没什么问题,可偏偏下了雪,坡陡路滑,东北大车又都没有闸,即使有闸因为有雪也不起做用,全靠辕马坐丘子。
下坡时车老板都要一手扶着车辕,一手持鞭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大车被车老板们形容为前面四只虎后面一只狼。大车前面一般是三匹马拉套,(有时也套二匹),拉套马加上辕马,马再通人性也是动物,而后面一只狼指的是车轮。
开始下坡时老孙手扶着辕子,刚下不到一半时,孙老板脚下一滑,向前摔倒了下去,就在此时那匹辕马回过头来一只咬住孙老板的后脖梗,一直叼到坡下。如果不是那匹马叼住老孙,按大车向下冲的速度,和车上一吨多的货的重量,老孙必将命丧车轮之下。夏天的时候老孙的脖子后面两排牙印清晰可见,可见当时那马已用了全力,把老孙的脖梗子都咬破了。
我们去的时候住在队部,和马棚在同一大院。有时出来上厕所经常碰到老孙在喂马,所有干活的马都有专人喂养,我当时还以为老孙在做好事呢。后来饲养员告诉我,老孙是在报恩,几乎是每天半夜他都要起来亲自喂那匹马一次,如果队里细料不足了,他就从家里拿粮食喂马,那匹马从来都是队里所有的马中膘最好的马。
后来那匹马老了,拉不动车了,队里没人提杀了它吃肉。而是由它自由的游荡,就是有时啃了庄稼也没人理会。后来此马老死了,老孙套上车拉出把它埋了。
由于同在一个大院,我时不时的帮饲养员喂马,而且经常偷点细料喂马,饲养员大爷对我这种偷窃行为视而不见。我最喜欢一匹枣红马,它是一匹本地马,体格高大健壮,性情暴烈,骠悍极富持久力,具有反应灵敏、动作快速、爆发力好的特点,活泼但经常咬人,这可是马中大忌。
它只有三个人不咬,饲养员,车老板和我。只因为我经常偷料喂它,所以它从来没咬过我,而且对我还挺温顺的,它膘肥体健浑身毛色枣红色油光发亮,摸上去比摸丝绸还要舒服,丝绸是凉的,而它的皮毛却是温暖的,我经常喂它,给它刷洗。
农闲时队里没活,所有干活的马放假一天,让它们吃一天嫩草。队长派老孙和我去放马,老孙套上挂马车,我俩赶上马车跟着马群出发了。到了草地上,老孙把拉车的马也放开由它们去吃草,我们俩就开始打草。是给马准备晚上的饲料,俗语马无夜草不肥嘛。
打完草后把草拢起来后,我们就靠着草堆歇着,看着马群吃草。歇了一会老孙说:你不是老想骑马嘛?我说你咋知道的。老孙嘿嘿一笑说:你小子那点鬼心眼能瞒住我。
接着他给我讲一堆怎样骑马注意什么,可我什么也没听进去。奔着马群就去了,老孙躺在那喊:骑我那“里套”小花马,茏头我没摘给你留着哪,那马老实。
干活的马都听话,不像马群里没受过训的马,想抓住它,没门,你离它十几米时,它就注意你了,刚要靠近它早早的就跑开了。
到马群里就抓到了小花马,以前也听过骑马的注意事项,也看过骑马的动作,可那是理论,实际上满不是那么回事。毕竟是第一次,也很紧张,上了两次都没上去。我朝老孙说,这光屁股马不好上,你那不是带着马鞍子嘛。老孙说;“扯蛋,你就骑铲马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备上鞍子如果掉下来脚一旦让脚蹬子别住,人还不让马拖个半死。走还不会呢,就想跑”
我一想也对,只好如此了。于是我镇定下来,看了看小花马。那小花马个头不高,如果用学校里练双杠的方法结和跳木马的方法,应当没问题,刚是紧张的过失。我用手接住马背用力向上一跃,虽然没完全上去可身子已伏在马背上了,再一用力就骑了上去。骑在马上一看,哈,高人一头的感觉,不错。
回想起书里和电影里用马刺刺一下那马放开了跑的架式多威风,可人家有马蹬有马刺,咱这啥都没有,‘得’用脚后跟踢吧,这一踢不要紧,那小花马一下子就跑了起来,可把我吓坏了。回想起来就和带着儿子坐那激流勇进的感觉一样,由于第一次骑马,心里直发慌,不知它驼着我往那里,只能听天由命随它去。只见离马群越来越远,我可有点慌了。使劲一拉马疆,小花马猛的一拐,一下子把我甩了下来。好在马跑的不快,草地上草皮又厚又软,没摔咋地。我站了起来,那小花马在我摔下来后它就没动地方。
拉住马,这回有了经验双手用力一下子就上去了。挺高兴,“哈”咱也会骑马了。跑了一圈,回到草堆这里翻身下马,对老孙说,行吗?老孙说:“马跑得伸开腰,放开了,你那叫跑哇,那叫蛤蟆搂,”。接他又给我讲了讲注意事项,歇了一会,我又骑上马,跑了起来。这回有实践又有理论,身体随着马身子而动,拐弯时跟着马的移动身体也随之倾斜。跑了一会,老孙冲我喊到;行啦,别跑了,一会铲了屁股。正骑的高兴,那能听他的,跑了好一会觉得累了才回到草堆这里翻身下马。
到了草堆那往草堆上一躺,望着那兰天白云回味着骑在马上奔跑的感觉。虽说是没备马鞍,手里没枪,可那感觉也还真不错哩。这时老孙转过头来说;“让你下来吧,你不听,摸摸屁股痛不痛”他要不说我还晕在在云里雾里正兴奋中哪,可一摸屁股,‘呀’脊椎骨尾部火辣辣的痛,一下子我蹦了起来。‘嘿’别说还真痛的挺厉害,老孙说:“这是铲了,骑铲马就容易铲屁股”,我说:“老孙,你真不够朋友,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老孙乐了:“早就让你别骑了,你那听我的,骑的多高兴呀,不过,说句实话,那有想骑马还有不铲屁股的好事。凑合忍着吧”接着又说;“回去抹点鼻涕”我吃惊的说:“啊?那多恶心呀”可老孙说那是最有效的办法。
回到集体户里他们这群坏小子,看到我叉着腿走路,不但不同情我,还幸灾乐祸。我说我这是为你们以后骑马积累经验,省的你们犯同样的错误,这帮子臭小子不但不领情,居然还学我走路的样子。气的我抓起笤帚打他们,结果一个也没打着,他们跑的比我快。
马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你在观察它时,它也同样在观察你。它们的骗人手段也是很高明的。有一次我跟车到三十里之外拉东西回来,车老板姓孟。一路聊天解闷,拉着货回来时我看他总是敲打里套的那匹黑马。我说这马够用力的,你干么还打他,孟老板子乐了说:“你看它用力,它骗人哪”,我说看它挺卖力气的。老孟没理我,抱着大鞭不再挥动了。过了一会,老孟说你拉住这黑马拉的套绳,往回拉。我依他所说往回拉,‘嘿’那马拉的套绳居然让我给拉了过来。敢情这马做出卖力拉套的架式,一点没用力,高,实在是高。
老孟说:“你还别说我还真喜欢它”我说:“为什么”老孟说:“它平时好偷点懒,可到了节骨眼上它比其他的马都卖力,而且聪明,上那去只要去过几次不用管它就能奔那去”看来马也会思考问题,也有精的和傻的。
东北的车老板都使用大鞭,长约二米右左,这即是工具也是件攻击的利器。我曾见过一个打鞭子最好的车老板子,你向空抛出一枚五分硬币,他一鞭子可把这枚硬币抽打成两半喽。其准确性和力度掌握的恰到好处,如果用于攻击人,一鞭子手指还不抽下来。
使用马也是分人,性暴的以暴冶马,用鞭子使马老实,性格温和的用哄的方法使其干活。我们队上派给集体户的老户长是老孙大爷,五十多岁,慈眉善目,性格温和。从来没着急,作事非常有条理,他就是哄着马干活的车老板。
一次队里车都出去了,就派他和我去拉货,老户长挑了几匹马套上车我们就出车了。我发现老户长赶车使用手鞭(一米右左的短鞭,根本够不着前面拉套的马)而且还没鞭鞘,可奇怪的是那几匹马还都很卖力。我大惑不解。
回来卸完车,和老孙聊天时我问他此事,老孙乐了:“他的脾气好,从来不打马他要鞭鞘干么。他是哄着马干活,从当车老板那天开始到他不干车老板了,他那鞭子就没拴过鞭鞘。”
老孙讲到一次有二十多挂马车一起去拉货,回来时遇到一块沼泽地。我们那里的沼泽地是盐碱地,地表上是一层硬壳,空车和人走都没问题,可重车一上去,硬壳就破裂了,车即陷下去。
这种地表很少见到,但有就可连成片。第一挂大车陷了下去,那车老板鞭子甩的啪啪响,抽的那马都出血了,四匹马拚命的拉,泥浆四迸,可大车纹丝不动。其余车老板一看谁都不敢上前了,全都看着你们老户长,因为他的马别看他不打,可没有不卖力气的,这种情况以前也见过,几次都只有他的马车能过去。
你们老户长上了车,又叫上我,说你站在车上,我让你打那匹马,你就给我抽它,可有一样,不许抽出血来,抽出血来我可饶不了你。结果二十多辆马车只有你们老户长的车过去了,然后一辆一辆把二十多挂马车都拉出来了,所以十里八屯只要是赶过车的没有不知道你们的老户长的。
马和人一样,也有坏小子,而且其坏无比(马和马比)。我们队里有匹黄马,驯是驯出来了,可没人骑它。因为只要你骑上去,它就开跑,这家伙专门找墙角,树那跑而且距离只有几公分,千方百计的把你给蹭下来,所以没人骑它。
马有出头马和不出头马之分,不出头的马,如果没有其他马带着,它绝对不出屯子。怎么抽它也是在屯子边转,就是不出屯子,能气死你,可有一样好处外出回屯子那叫一个快。
一次我们出去打草,回屯取东西我就骑老孙的里套小花马,回屯子。一路上我也没管它,信马由缰,由着它走。快到屯子时它来劲了跑了起来,到屯子边时,有一道护屯堤,高二米右左,因为是护屯小堤,底座也就三米多,堤顶不宽只有三,四十公分宽。坡很陡,长有1000米右左,加上年久失修堤顶部巳不整齐。这马一溜快跑,到了这道堤这里,它竟然跑着上了堤顶上。
这下可把我吓坏了,在这堤顶上,堤高二米加上马高得三米多,那感觉够可怕的。别说跑就是走也得小心点。万一一步踏歪了,我和马不都得摔个半死。我也不敢打它也不敢勒缰绳,只好心里念一句佛,又念叨一句上帝,祈祷老天保佑。
万幸的是这匹小花马平时也爱走个窄道之类的路,一路平安的过去了,到了地头我才勒住马,下了马我的腿还哆嗦呢。往回走时知道它不出头,只好牵着它,出了屯子好远才上马。
我们队上的马倌姓‘都’,我们叫他三哥,这位三哥七个孩子,可岁数不大。农村结婚早加上他老婆生孩子又密,所以不到三十岁就是七个孩子的爹了。队里照顾他,让他放夜马,只要看住马群别啃了庄稼就成。
可您想台阶式七个孩子的白天能睡好觉嘛?我们刚去时还早请示,晚汇报哪。这位三哥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早汇报,晚请示。一天早请示时我离他很近,听他念念叨叨的说:“伟大领袖毛主席咋天我犯了个错误,马吃了庄稼,今天我一定改正错误,看好马。这都是我那小七他不让我睡觉,今天一定管好他,保证不犯错误了”。
第二天早请示时我已知马又吃了庄稼,可不严重,我就想听听他怎么说。就听三哥念叨一番后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昨天是老六跟我捣蛋,今天一定管好老六,不再犯错误了”到了第三天我乐了,三哥把责任又推到老五身上。过了几天我又凑了过去听三哥又在那念叨着:“伟大领袖毛主席这次您一定原谅我,我那老大淘气偷了邻居家一个西红柿,人家找上门来,只好安慰人家,又把老大打了一顿才没睡好觉,今天一定管好他们一定不再犯错误了。”
早请示完毕后出来时,我说;“三哥,你的孩子太少了”他说;为什么,我说:你应当要十五个才好。三哥说:“七个就够我受的了,你什么意思?你还让不让你三哥活了”。
我说:“你现在七个,一个月下来每个孩子你得念叨四次,要十五个每个念叨二次,三十个最好,每个孩子才念叨一次”气得三哥揪着我耳朵骂道:“就你小子耳朵尖,学点好,”。
一次三哥有事歇了几天,队长派我替他几天。正赶上秋雨连连,马圈的墙是干打垒,就怕这种雨。几天下来墙就松软的很,一天又是刮风,又是打雷下雨,马圈的墙跨了一段,马冒圈了。都跑了,这时正是快天黑了。
我赶紧跑到马廊,看都没看牵出匹马,上马就开追,等快到屯子路口时一看‘坏了’这匹小红马又是个不出头的马,回去换马,怕马群跑远了,如果到路口牵着它走出几百米也没事,可我着急,想到屯子了边时紧抽几下估计能冲过去。
没想到我抽了几下,速度快了可这小红马猛的一掰,我一下就摔了出去。马速快,我又没防备,等我起来才明白一句俗话的来由:捂着脖子转三圈找不就北在哪。我眼冒金花,头晕肚痛,还真就分辨不出那是哪了。
驯出来的马,只要人掉下来它就原地不动了。我虽然晕头转向,马还是看的清,上前抓住小红马。我好不容易爬上马,也不知东西南北,好在小红马恋家,驼着我回到马廊。下了马,缓了一会,伸伸胳膊腿,没啥大碍,再痛也得把马群追回来呀。这回得挑匹好马了,于是我牵出那匹我最喜欢的枣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