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看“毒草”电影
看了艾木地网友的文章:劣行记 之 看电影 后,我不由想起我的一次劣行,也是看电影的经历来……
应该是71年的春天吧,我因病在家治疗、休养,小学同学赵民也因病从海南岛农场回来了,两人同病相怜,加上原本就很相投,所以经常凑在一块。
这天,获悉院里为了配合批判资产阶级教育路线,晚上会放“毒草”电影‘早春二月’和苏联片子‘山村女教师’。
我俩顿时激动起来,因为在我们心目当中,“毒草”就是香花,越是不让看的电影一定越好看!更何况‘早春二月’的三位主演孙道临、谢芳、上官云珠是我们非常崇拜的电影演员,自文革开始,银幕上就再也没见过他们的身影,我们是多么想再看一看他们的风采啊!可是,怎么才能看到呢?我们发起愁来。
当时学院放电影,象什么新闻简报、地道战、样板戏,统统免费随便看,唯有这种“反面教材”是内部发票。我俩都是知青,一无户口,二无工作,谁给你发票啊!我们的父亲倒是都发了票,可他们都是‘臭老九’,规定你看的电影你敢不去么?所以父亲的票我们是想都不去想的。一直到吃午饭时,我俩还是一筹莫展。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吃饭时,和我家同住一个套间的
当
见我搞到了一张票,赵民喜出望外,连声说“好办,好办,有张票就好办了!”可到底怎么办?我们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据以往的经验,看批判电影要过两道门卡。放电影的学生食堂与学生宿舍在一个有围墙的大院里,所以进围墙的大铁门是一道卡,也是查得最严的一道卡,进学生食堂大门又是一道卡,不过相对就松一点。真可谓关卡重重,拒人千里啊!
赵民的父亲除开是‘臭老九’,还是顽固不化的‘反动学术权威’,所以他们家被彻底扫到了‘牛棚’,即学生宿舍二舍一楼,住着南北对开的两间筒子楼。此刻,我们就坐在朝北那一间的窗户下,看着对面学生三舍的大门,正进进出出的那些来“管理大学”的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
这时,赵民的妹妹赵工出现在窗户外面,赵工与她姐姐同在海南农场,这段时间也住在家里。听说学院放批判电影,她也两眼放光,连说要和我们一块去。好,本来只差一张票的,现在变两张了!
赵工好象是要取一本什么书,叫她姐姐从窗户里递给她,她姐姐很不耐烦的把书找出来,就在伸手递书的一刹那,赵民突然大叫一声“有了!”我的脑袋里也似乎有灵光一闪,对呀,有办法啦!
在学生食堂看电影,要自带板凳,没有对号入座这一说,所以那电影票也就没有副劵,进门验票也就不需要把票撕烂了。而赵民家的北窗户外就在第一道门卡内,我们只要先进去一个,再从窗户外把票递进来,如此往返,只需两趟,三个人就都可以顺利进入大院了。想到这个绝妙的好注意,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真要感谢这二舍一楼阴暗潮湿的‘牛棚’,就象毛主席教导的一样,看来今天坏事就要变成好事了!
高兴了一阵,又冷静下来,第二道门怎么过呢?赵民沉思苦想了一会,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没办法,我们只能演苦肉计了。”苦肉计?怎么演啊?见我和赵工傻乎乎的摸不着头脑,赵民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一番交代。听得我和赵工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赵民从小就能歌善舞,很有有表演天才,据说到海南农场后还担任过文艺宣传队的导演。看来,为了达到看批判电影的目的,她是准备自编自演一幕好戏了!
晚饭后,按原定计划,我们很快就都进了第一道门。然后来到学生食堂附近,远远地看着那我们试图逾越的大门。这时进场的人还不多。见我和赵工紧张得有点发抖,赵民不断鼓励我们“沉住气,沉住气!”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进场的人也多了,我们三人夹在人群中往食堂大门走去。
在我出示手上的票时,赵民故意大声叫我,“哎,我们的票不是放在一起的吗?怎么只一张了?”我答“中午就给你自己保管了,怎么还问我?”回头看她时,她已进入角色,一边喃喃自语“那我放哪了?”一边在自己身上胡乱摸起口袋来。赵工则一边帮她乱摸,一边埋怨“叫你放好放好,还是搞丢了!”我乘热打铁,也跟着一块埋怨起来。
赵民‘急’得满脸通红,她原本近视,一会掏出眼镜盒打开看看,一会摸出个小本子(我怀疑是她准备的道具)凑到鼻子尖前翻翻,在我和赵工的抱怨催促声中越发的手忙脚乱,不知是真的紧张还是配合表演效果,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上滚落下来,以至那两个守门的工农兵大学生竟同情地安慰起她来“别急,别急,慢慢找。”
因为我们的原因,原本通畅的大门出现了短暂的拥堵,这时一位驻校军宣队员挤了过来,在问明情况后,这位解放军同志竟来问我们自己“是不是学院的人呀?”我们拼命点头,拥堵的人中也有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是学院的人,让她们进去算了!”解放军同志做了个放行的手势,我们三人提起凳子,一溜烟的蹿了进去。
这位解放军同志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放映‘毒草’电影这么严肃的政治问题上,居然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耍小把戏,而且已经蒙混过了关!
大饱眼福过足瘾后,我们又回到二舍一楼,兴奋的心情难以平复,我们不由又谈论起刚才的表演来。赵民的妈妈听了,吓得心惊肉跳,(她老人家一直有心脏病)赶紧打开门看看外面,见外面没人,才手拍胸口长舒口气坐下来。
象被泼了一盆凉水,我们几个这才感觉出此事的严重性,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