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煮 饭
我在乡里第一次煮饭是扎实匡了一瓢。
下乡第一年,我们住在易满爹家里,这是一个大家庭:老两口、六个子女,再加上我们两个女知青,一共十个人吃饭。全家的饭菜、一栏猪、一园菜,易满娭毑一个人包揽,我们收工回来,顶多也就是帮着摆摆桌子、放放碗筷,或者坐在灶下烧烧火,就吃现成的了。
但是,也有例外。有一次,易满娭毑要回娘家去吃酒,交代我和她的二女儿玉莲煮中饭给留在家里的人吃。吃什么菜、油盐柴米在什么地方,她都交代得清清白白,还特地交代,要煮三斤米才够吃。平时我们看见过煮饭,米放到炉锅里,多放点水,水开一会儿,就把炉锅端下来,撩米汤,然后在炉锅里放水放甑皮再蒸,简单得很。两个人很高兴地答应了,这是一个显能干的机会嘞!
我们两个出了一气工,队长一喊“歇气”,我们就请假回来做饭了。他们家灶台真大呀,足有七八十公分高,外面一大一小两个柴火灶,两口锅,最里面还有一个煤火灶。煮饭是用大炉锅、煤火灶。玉莲去开煤火,我就自告奋勇去打米,舀了三升米,麻利地淘了一下,放进炉锅,加上水,竟然差不多有一满炉锅。煮了好久,水总算开了,又过了一会儿,要撩米汤了,灶又高,炉锅又重,我使尽全力,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炉锅端下来。喊玉莲来抬,她比我还小两三岁,还矮,两人踮起脚,一人抓一边耳子,使出吃奶的劲,还是没办法将炉锅抬下来。锅里的米在翻腾,越煮越稠,眼看着就要变成稀饭了,我急中生智,拖过一把椅子,一步就跨上了灶台。站在灶台上,弓着腰,两手抓住炉锅耳子,一用力,炉锅就被提到了灶台边上。对自己壮举,我十分得意,站在灶台上,喊玉莲拿淘盆拿筲箕,准备撩米汤。这时玉莲的大哥毛哥正好收工回来,一进门,见我站在灶台上,惊呆了,只喊:“快下来!快下来!”我以为他怕我踩烂了灶台,看看灶台,没出什么问题,就笑嘻嘻地跳下来了。毛哥帮着把饭撩了出来,看着堆得满满的一大筲箕饭,问:“你们打了好多米?”“三升啊!你妈妈交代的。”毛哥说:“只要煮三斤米咧!三升米,差不多有六斤了!”哇!天老爷,难怪端不起!我再跑到房里看了看那个竹升子,确实有蛮大,我还一直以为一升米就是一斤咧!这一餐烂巴饭,大家将就着吃了。下午,易满娭毑回来,又煮了硬饭,烂巴饭就全喂了猪。犯了个这么大的错,浪费了几斤米,我心里很不安。晚上,易满娭毑把我叫到一边说:打错米不要紧,只是以后再也不能上灶了!女人上灶是要得罪灶王爷的!哇!我这才知道,毛哥看到我站在灶台上,为什么露出了那样的表情。我今天犯了两个错误,后一个错误比前一个错误要严重得多!
虽然那是一个革命口号喊得很响的年代,但在农民的心中,灶王爷的神圣,还是不能侵犯的。尽管我冒犯了他们的神,但他们并没有责怪,现在想起来,那一份宽容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前排中是玉莲,前左是我陪她去看人家的美玲,1969年春插后我们一起上街,摄于安乡县城唯一的照相馆
2006年春节后,玉莲来长沙儿子家小住,我们又见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