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天,我和大队的十几名知青外加几名校友一起游览了井岗山。呵呵斑竹催我发上游井岗山的帖子,可是我该从哪里写起?因为对我来讲,井岗山不仅仅意味着游山玩水,她更见证了40年前,我们这群单纯的女孩响应《红卫兵不怕远征难》的人民日报社论,打绑腿,背被包,爬山涉水,唱着歌谣,一路步行上井岗的少年意气。
1966年11月,班上的几个干部子弟横蛮地不准我们这些所谓“黑五类”子弟坐火车串连,长到16岁,第一次尝到受歧视的伤痛,我们不服:凭什么?他们平时的成绩和表现远不如我们!我们偏要串连给他们看!于是我们6个女生结伴,作了些物质准备后,到烈士公园的烈士塔前宣过誓,然后向北行进,我们要走到北京去!一路走过平江县城,然后翻过幕阜山,翻山的那一天一夜经历至今记忆犹新(这是后话)。。。。。。进入湖北境内后,有位同学生病了,路上只要一挥手,就会有司机停下来的,可是,懵懂的我们要学革命前辈,仍然坚持不坐车,好不容易走到了武昌,在武汉三镇参观休整了几天,生病的同学仍未见好转,于是大家只好打道回府,乘火车回到长沙。家中怎么呆得下去?批父亲的大字报铺天盖地,母亲担心我会受到大字报的伤害,劝我住回学校去。回到学校,我们一伙女同学又商议着步行上井岗山。
67年元旦刚过,我们班十几名女生,举的举旗帜,打的打竹板,唱着《共青团员之歌》,念着自己编的快板,俨然一副宣传队、播种机、宣言书的伟大模样,一路互相鼓励,互相打趣,互相搀扶,豪气冲天地步行上了井岗山。
这两次步行途中的具体地点和日期,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惟一留有文字记载的一个日记本,也在下农村时弄丢了。可是,长征、北京、 井岗山,它拨动的是少年心中那根最虔诚的弦,现在回忆那段经历,虽不甚清晰,却让人泪水盈眶;虽不乏狼狈,却能激起内心的微笑与豪情。
上井岗山的那天刚刚下过大雪,我们在冰天雪地里沿着上黄洋界的盘山公路整整走了一天。一路上总能看见一队队和我们一样不怕远征难的红卫兵,有不少还是从北方走过来的,听说上井岗山的红卫兵太多,井岗山住不下,要封山了,于是我们推了三名走得快的同学打前站,以便先到茨坪定下住宿。我们在冻得硬邦邦的公路边艰难地爬着,平时走盘山公路不觉得难,可结了冰的上坡路,每走一步都有摔跤的可能,这个时候,我们看过的革命历史歌舞史诗《东方红》起作用了,先烈们唱的“跌倒算什么?我们是革命者,爬起来再前进!”激励着我们,摔倒了,立马爬起来或被同伴搀起来,不敢歇息,一刻不停地往前赶路,要是在天黑之前到不了住宿地,那就更惨了。累了,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渴了,顺手摘下路边树上吊下的冰棍含在口里。我们每人都摔了好几跤,我记得自己摔了5跤,还好,我当时不戴眼镜,没有摔坏眼镜之虑,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更狼狈的事情在后头,好不容易摔到了黄洋界,大家争先恐后地上厕所时,发现厕所的粪便已经延伸出来好几米远。从容点的,找几块石头,踩着石头进去,着急的,由几个人挡着,周围有不有男生,也顾不了那么多。从黄洋界走到茨坪的路上,天渐渐黑了,大家又一路跌跌撞撞,各自又摔了好多跤?已经无心思数了。
由于有三个打前站的同学,我们住进了茨坪宾馆的房间的地铺,大家很知足了,因为房间外的走廊上都睡满了人。井岗山当时己经断粮断菜,我们每人发了一些空投下来的压缩饼干,吃到平时只有军人才能享受的压缩饼干,我们都觉得挺逗挺新鲜的。我将小饼干穿成一串,象尼姑脖子上的大佛珠链,带回家来给两个妹妹尝味。
回到长沙后,我们才听说井岗山爆发了脑膜炎,死了红卫兵。可是当时,我们却浑然不知。回忆到此,我仍在想,这条骇人听闻消息到底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