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耗子见我这认真的态度,似乎相信了我的话,他伸出手来揽住我的肩膀说:“弟儿,你太懂事了。可哥我并不图你的钱,哥是看在咱俩是半个老乡的份上才要拉你上槽子的。”大耗子情真意切的话马上就要感动我了,谁知这时他又转了口风,“既然弟你不愿意上槽子吃饭,我也不好勉强你,我看这么的吧,你就和伺候我那个小崽儿在一起吃,总比你啃大楂子强啊!”
大耗子这么一说我就想:“你撤得挺快呀,一看我好像没钱,就把我往伺候槽子堆里头塞,顺便观察一下我到底有没有钱,没钱就踢掉,自己也不吃啥亏。”我本想继续推却的,可转念一想,伺候槽子就伺候槽子呗,也不是没伺候过。这伺候槽子总比一天到晚干活受气强。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已堕落到这种地步,前几天还在想再也不做伺候槽子这种既下贱、又得罪人,闹不好还跟着吃锅烙的活了。可现在我又为了少遭点罪,少干点活,心安理得的答应了下来。看来我已蜕化了,蜕化得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大耗子看我点头同意了,就把我领到车间最里面那几台没人用的缝纫机处,他说:“你找一台能用的机器干活吧,我一会让小崽儿教你咋干。”
我挑了台能正常运转的机器,小崽儿也走过来帮我把那台缝纫机调理好。小崽儿教了我怎样用缝纫机,然后他又教我用缝纫机加工塑料编织袋的拎手带。小崽儿人挺好,说起话来总是面带笑容,他教得认真,我很快就学会了。
和我一起调过来那些人也都上了缝纫机台,也都是从加工拎手带开始学的。我和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我可能会一直加工拎手带,而他们手法熟练了以后就得去加工大片、加工拉锁,那些活就累多了。
中午大耗子在火炉子上炖了些监狱食杂店卖的干豆腐,他和一个绰号叫特务的就着食堂中午给的镘头在一起吃上了饭。看来他的槽子小,再看他们吃的如此寒酸我不由得轻视起他们来。一个犯人组长一顿饭就吃一个菜,也太没能耐了,和易春相比他简直是个贫困户,看来他没有多大能耐,这是我给大耗子下的初步定义。
我和小崽儿就着大耗子和特务吃剩下的菜汤把馒头送到了肚子里。和小崽儿混熟了,话也就多了,我也知道了很多我想知道的事儿。
大耗子原名叫岳永成,因为盗窃罪被判了八年。他94年就投到了四监区。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是个纯盲流子,投改快三年了家里没人管没人问。
小崽儿原名叫关延忠,是犯了抢劫罪进来的,刑期是八年。他比我早投改一个多月,小崽儿的家也是外县的。
特务原名叫赵国栋,家住离禄滨市不远的呼特县,他是因为盗窃罪进来的,刑期九年。他可是四监区的老犯人了。93年四监区刚成立时他就来了,也因为他联系了家里为监区建生产区贡献了点水泥和红砖,所以监区政府在劳动方面始终照顾他,让他在缝纫机组干最轻松的缠线的活,顺便打扫一下组里干警办公室的卫生。
大耗子和特务都减过一把刑了,大耗子减了一年一个月,特务减了一年四个月。小崽儿说特务这个人人如其名,特别阴险,有的也说,没的也说,还经常到政府那去楔橛子,组里的人都挺恨他,可也都挺怕他。
摸清了大耗子和他周围那些人的基本情况,我就安心和他混了起来,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我也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大耗子。
大耗子在大排里铲的远不如易春、刘大勇他们结实,所以我也不如当初给易春伺候槽子时那么风光。像偷个懒、睡个觉这些事根本就不行。我看我和小崽儿干活时没有生产任务都已是最大的照顾了,至于勒卡那些大排的,大耗子都不敢,我们就更不敢了。
本来政府任命大耗子做犯人组长是因为他是组里加工塑料编织袋手艺最好的,也是最快的,让他当头能起到传、帮、带作用;再加上他是个盲流犯,政府希望他能够从自身的角度出发,了解大排犯人的疾苦,不做崩卡勒骗大排犯人的事。可这大耗子走马上任起就和政府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大耗子没有什么魄力,在法外也不是什么社会人,所以他不敢生整,不敢硬着去崩、勒、卡那些家里经常来接见的人。可俗话说别人有千条妙计,自己有一定之规,大耗子自有他搂钱的方法。
大耗子充分利用自己能说会道的特长,只要是瞄准了谁家来接见了,送来东西和钱了,他就会找这个人唠,用语言来迷惑这个人,然后套近乎,拉交情,许下种种有借有还的诺言,想千方设百计的把这个人兜里的钱借到手。借钱时装出的是一副苦命的“杨白劳”相,可借给他钱的“黄世仁”一旦找他要钱时,他这个“杨白劳”就耍起了臭无赖,来个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要钱的人要是和他急,他就会嘻皮笑脸地说:“我现在真没钱,要不你等我家来的吧!”可谁不知道他家根本就不来,借他钱的人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在属于大耗子势力范围的一亩三分地里头,大都咽下了一口冤气,忍了,装把大方,钱我不要了。可大耗子就是有这方面的能耐,等他发现这个人又有钱了,他又去找这个人谈感情去了,而且还能把钱借出来,据说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