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晚辈其实就是我们下放时比我们小五六岁顶多上十岁、我们介于他们和他们的父辈之间、有的还是拖着鼻涕的细伢子们。有杨家的春伢子、德巴、福巴、擂子、七婆,石家的和平、甲有、钉耙等。说来也怪,这一大批细伢子竟成了那个年代杨家团从没有出现过的一道特殊景观。可能是由于计划生育抓得紧吧,以至于后来的几十年中,再也没有重复过这种现象了。
如果按照劳动法,我们初中刚毕业,学业未竟,应该算是童工。因为稚气未脱,整天有细伢子前呼后拥的跟得屁股后面跑,于是我就成了这个群体中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最记得那时夏天里每到晚上总是和这些细伢子点着松明火把去叉泥鳅,摸鳝鱼。我的胆子大些,而他们却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天性——技术硬扎,两者互为融洽,一般都能满载而归。
叉泥鳅完全是靠眼明手快,且要稳、准、狠,这对我来说并不很难。摸鳝鱼却是另一回事了,明明看见冒着气泡,他们摸下去必有所获,我摸下去捞上来总是满手泥,就算逮到了也滑腻腻的,怎么也抓不起来。
他们这班子里面数春伢子大些,人也沉稳些,和我在一起是不话不谈。我有个怪毛病,有事不喜欢请教年长的人,那时学会犁田耙田就是他手把手教的。
他大概十岁左右就开始搓喇叭筒,小小年纪眯缝着眼睛,凝望着天空,一口口的抛烟圈,煞有介事的。有时偶而也递过来一只喇叭筒,我犹疑地接住,吸着吸着总是熏得眼睛睁不开,趁他不注意就赶紧丢了。
夏天的晚上我常常卷起席子爬到圣文的屋架子上纳凉、睡觉,这时细伢子们也三三两两的爬上来了。伴着徐徐的晚风,与他们胡侃海扯,他们听得意犹未尽,我烦闷的心情也得到了暂时的排解。
睡到半晚,就推醒春伢子或和平去园艺场摸瓜。一般先来个声东击西,要他们搞出点声音,把守瓜的引开,然后选大一些的瓜装满四个裤脚,再转移到远离瓜田的地方,打一个暗号他们就来了,这时每人肩起裤脚各自回家。
白天这些细伢子们常聚集在我房里,这时我就从床脚下滚出两个大西瓜来,一拳一个打烂。“恰吧!恰吧!”来个借花献佛。把他们一个个恰得瓜水横流,笑逐言开……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这个当年的“孩子王”回到了杨家团,又见到了这些曾经的“老部下”。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了,见到我个个把手握了又握,说不尽的知心话,道不完的离别情,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都显得兴奋异常:“还记得那次砍柴吗?我们迷了路快天亮才回家……”“那次种油菜我们八个半大伢子搞你一个结果被你打翻了五个……”
如今的杨家团已今非昔比,因为这里靠近县城,头脑稍微活络的人都已走出了大山、走出了村落,各自在发展自己的事业。眼前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早已成了村里的顶梁柱,几乎家家都实现了机械化、电气化。七婆经营着自己的果林、鱼塘,打理得井井有条,年收入四五万。最早接受现代理念的擂子曾去少林拜师学武,创办了怀化地区第一武校,手里还握有曾斐声遐迩的飞山不老泉的品牌和经营权,这些都不得不令我刮目相看。
杨家团变了,变年轻了。杨家团的人也在变,观念不断地在更新,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曾经的细伢子们。
“一支人马强又壮”
曾经跟在屁股后面追的“粉丝”,如今已是撑大梁的成功人士。( 左为明崽,右为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