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天,我的一天(下2) 一路颠簸,汽车终于到了我下放地枨冲人民公社。其实,首先是将我发配到升平公社的,考虑太远,不方便回家照看老母,故而请求到近一点的地方,未批准,好在一男同学好心与我对换,这才没有遂了某些人的心愿。 环视车内,几乎全部认识,有小学、中学的同班或不同班的同学,住一条街上的熟面孔。二十几个人没有一路高歌,没有什么交谈,似乎都有一肚子心事。我仍沉浸在离别亲人的悲痛中,一路抽泣未停。 公社里有十几个农村汉子拿着扁担,看来是接我们的,真想得周到。领导宣布分组名单后,各队照领。庙前队接我们的是一高挑精瘦的队长和长着圆圆脸蛋大眼睛一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队长不善言语,小伙子怯生生的。没有电影中的热烈握手激动场面。这时,一位清秀的公社秘书叫道:“谁是xxx”我急忙应答。“到我办公室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走进一门框上方钉一木牌的房,他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嘣的一句“听说你一路哭过不停来的哒!”我看着他并不友善的神情,心里咯咚咯咚,不知所措,只是默默的连连点头。也可能是一个满脸悲凄妙龄少女楚楚可怜相吧,他终于没再呵斥,换了一种口气说:“下去好好干吧!”(事后我才知,我人还未到,那位镇权贵的电话就打到了公社,嘱他们好好管教我之类的话。现在这位领导热衷礼佛,哎,当初他要是多存一点与人为善,不那样发哈该多好!) 阴霾的天空,往黄板桥的泥耕路上走着一群挑的挑,扛的扛,提的提的我们,蛮惹人注意,不时总有投来惊奇的目光。八里路到了黄板桥,到一个队就留下一拨,到一个队又留下一拨,三下五除二,路越走越窄,人越来越少。在一伴有一些嬷嬷岭的小湾里,我们到了家——我们四个知青临时组成的家。 一路上,队长简单的向我们介绍了该队的情况,上一年年均十分是7角5分,油人均6斤 ,据他讲,该队在大队里算不上最好的,但也属中等水平吧。并说,他们人多,田土不多,人均只有7分多田,本不想接知青,但是上面要他们接,也只得服从等等。懵懵懂懂的听什么十分值,什么田土问题,我还没有进入角色,糊里糊涂的听。 楞刺里,一条大黄狗窜到面前,对着我们狂吠,搞不清是欢迎还是警惕。当然,它不像城里的狗,见惯了人来人往,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手提肩扛的生人。对它而言,也是生平第一次吧。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队上给我们安排了坡上一土砖屋,紧连着的隔壁住着一孤寡老头,右边连着的是一间很大的杂屋,里边喂着一头牛。厅堂里飘着刚刚刷过墙的石灰气,一张饭桌、几张椅子、两张床,正好两男两女对面各一房,厅屋内一厨房(比我家共用的厨房大多了)新砌的土灶旁还有一旧碗柜。一个放饭缯的架子、大水缸、一对木桶、牛四大铁锅、滤箕,简单的生活用具,配置齐全。厨房里还有两位妇女在忙碌着切菜洗碗。冲着我笑了笑,仍低头干活。一路上就紧跟着的几个细伢子。一个背上背着一妹妹的小姑娘,倚着门怯生生的望着我们。也有进来厅屋里,四处张望的,嘻闹追逐。不大功夫,来了十几个人,都只是笑笑,没有唠嗑,平淡,只是看看热闹。我很能理解,说不定还有人担心多来了几个人,今后会扯薄他们的工分值,那个年头,没办法,有饱饭吃就是幸福。 中饭的伙食不错,一碗红萝卜肉,大白菜,一碟子油干鱼,一盆和菜。肚子早就嘀咕嘀咕的我们,狼吞虎咽。吃饭时,队长和两位妇女都走了,没有陪我们一起吃,那时的人,真是公私分明。但屋外,总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回打量,不速之客的到来,看看热闹,理所当然。 我和另一女知青做了晚饭,来回来看的人仍是不少,见我们就熟练的做着饭菜,也有人跟我们说起了下放在对河红卫队的株洲知青,不晓得使用饭缯,滤箕的笑话。见我们没有循之,便没有了新鲜感,便也没有了担心,渐渐散去。 夜幕降临,四周漆黑,点着煤油灯,我们都坐在厅屋里,虽然大家都没有谈笑风生,但是都愿意在一起呆呆地坐着,可能都害怕冷清,人多人气多。起码,我的孤独感少了许多。 一夜几乎又是无眠,小煤油灯也不敢熄灭。风声、隔壁牛栏的牛叫声、狗吠声、公鸡打鸣声、小孩的啼哭声。构成了一首田原山村的交响曲。 我小寐了一会,也做了梦,虽然我不记得梦见了什么,但是我敢肯定,那一定不是好梦。 我就这样度过了下乡第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