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颗耀眼的将军之星
周露吾是个罪大恶极的惯匪,决不能让他跑了!
据分析,周露吾这一跑有两种可能,一是投奔到其他的团防局,二是去长沙隐藏,长沙国民党反动势力尚大,宜于藏身,他逃去长沙的可能性大。再说,周露吾被打伤一条腿,走陆路易于被人发现,必定走水路,由捞刀河逃往长沙。
由捞刀河到长沙只有几十里水路,周露吾已逃走个把小时,必须赶紧追赶,趁他还在船上把他抓捕。游击队商定在长沙县春华山,设下关卡(这里河面较窄),逐船过筛检查。
王震即刻带上几名会骑马的战士,选上几匹好马,径奔春华而去,马蹄踏得路上的石头火星乱飞。
在那里,他们即刻守在河边,认真检查每条下行的船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下午时分,仍不见周露吾乘坐的木船的踪影,大家不免有些焦虑。
王震一支接一支地烧烟。莫非周露吾中途上了岸?莫非不是走的水路?……一个个疑问盘旋在他脑海里,心里更是急得火烧火燎似的。
一名战士说:“这周露吾莫非上天入地了不成?”
另一名战士说:“就几十里水路,他要来也该早来了,现在没来说不定是找了个什么地方藏了起来,我们不如撤回去,另打主意。”
“再等等!”他紧蹙着双眉,额上显出深深的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皱纹,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他的镇静感染了大家,战士们的心情也安定下来了。
傍晚时分,天地间变作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水面都罩上了一层薄纱,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
忽然,从上游出现了一张帆影,那帆让风吹得胀鼓鼓的,很快地驶了过来。王震不由心里一动,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便是要等的那条船!
周露吾的确是藏在这条船里,他软绵绵地蜷缩在舱板的一角,再也无法提起精神来说什么了,只管翻动着两个白眼珠,在那里喘着粗气。
“喂,老乡,把船靠到岸边检查!”战士们大声喊道。
船上没有回音。
王震心下明白:这周露吾十有八九是藏在这艘船里!便命令战士做好战斗准备,摆出向船射击的架式。然后,王震跃上一处高墈,挥着手里的驳壳枪道:“再不过来就开枪了!”
船夫们望着岸边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害怕了,忙慌不迭地落下帆,把船摇了拢来。
一块跳板从船上伸了过来。
王震紧握子弹上膛的驳壳枪,挺威严地踏上跳板:“别害怕,一个个都站到船头来!”
十几个船夫顺从地挤到了船头上,几个战士进舱里检查,咦!怎么没见周露吾的人影?王震把眼光又落到这些船夫身上,他发觉有两个船夫竟然坐在船头,神色有些紧张,其中的一个,一条腿竟然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王震心中有数,冲他们大喝一声:“听我命令,把裤腿全都卷起来!”
那个坐着的船夫忽地跃起要往河里跳去,王震飞快地跃上去。那家伙身子却急往后一缩,王震扑了个空。王震赶紧往下一蹲,再往上迅速一翻,顺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一支手枪就这样被缴过来了。王震用枪顶住那家伙的后背,厉声喝道:“周露吾!别装蒜了,你跑不了!”
“我……我不是……”那家伙低着脑壳,一动不动地说。
王震伸手一下摘去缠在他头上的青布头怕,冷笑一声道:“周露吾,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啊!是……”在这数九寒天的船头上,周露吾的额头上已沁出了豆粒般大的汗珠,脸上就如七八样颜色染上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张大了嘴喘不过气来,两只眼睛就像死鱼一般直翻着白眼珠。
这一仗,不仅活捉了沙市团防局长周露吾,还获得了50多支亮锃锃的好枪。接下来,浏北一支队又对全吉、绥和的团防武装进行了袭击,缴获了大批枪弹和给养。到1930年6月,浏北一支队已发展到300多人、200多支枪,成了驰骋浏阳北乡的一支游击劲旅。这期间,政委苏劳在一次与国民党正规军的遭遇战斗中负了重伤,只能离队休养,县委便指定由王震代理政委。
9月下旬,中共湘东特委决定从所属各县的游击武装中抽调骨干力量,组成湘东独立师,县委决定从浏北一支队抽调一半人枪和一名主要领导。
9月底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王震率领浏北一支队的200多名英雄健儿,告别父老乡亲和战友,前往湘东苏维埃的驻地———江西萍乡大安里集结。
阳光给大地镀上金色,空气是清鲜而甜美的。田地里的青苗,好像顿然蹦高了几寸。村子里篱笆上的喇叭花顶着露珠儿开,豆荚子在微风里摇摆。那么淡淡的清清的雾气,那么润润的湿湿的泥土气味,让人有一种微醉的感觉。
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挤到村口,赶来为他们送行。支队长张正坤领着浏北一支队剩下的100多名战士早已列队来到村口。
鞭炮噼噼啪啪地响着。
长贵大爹也从赤马村赶了来,他把他连夜赶编的几双草鞋塞到王震手里说:“开伢子,狠狠地打吧,我要是年轻,我也要跟着你们一块去打仗,把天下的反动派全都消灭掉才好哩!”
“长贵大爹,谢谢您,我会记住您的话的。”王震说着,眼里就有了莹莹的泪光。
王震带着战士们向大家挥着手,一一告别,然后迎着阳光向前走去。
村庄渐渐地甩在身后了,村口的人影渐渐地变小,忽然一转眼就完全不见了。王震走在队伍的前面,却不时回过头来往村庄的方向望去,还希望看到那些熟悉而亲切的身影。他觉得眼光有点模糊,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带着队伍走了,从此,转战南北,中华大地升起了一颗耀眼的将军之星。
马战村的瑞三老倌说,王震走时是骑着一匹高大的大红马,大红马扬起红鬃,迎风发出萧萧的长鸣,真是雄姿英发。德祥老倌说,关帝庙里那匹赤免马不见了,只有关帝爷坐在那里,王震骑的便是那匹赤兔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