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燕子
深蓝
想不到,三燕子跟了我的贴,他平时很少上网,更不发贴。贴中赠予我一首诗。其情也真,其意也切。情真意切,连绵至今。四十多年过去,真个弹指一挥间。
三燕子是我小学六年级到中学以及下放到如今的一位挚友。
三燕子小学时就有副书生相,说话轻轻的,字也写得好。他父亲是一位严谨少言的老干部、一身儒雅之气,且爱古体诗词,常练太极拳;母亲也透着大户人家的矜持和优雅;他有一个在北京读大学的大哥和一个在长沙一中读高中的哥哥,同样会读书的一个姐姐和弟弟。一家子出出进进,书卷气颇浓。我跟他和他家的交往,有点高山仰止,诚惶诚恐。
三燕子话不多,待人诚恳,做事认真过细。他比我小点,个子不太高,常常指点我这个生活自理方面江山大乱的老兄。他能从我的乱糟糟的口袋里轻易地翻出我以为找不到而急得我乱窜的钥匙,然后认真批评几句,告诉我今后要注意什么。口吻是对亲兄弟的,我则心悦诚服。
三燕子容易脸红,我有意无意把我的作文、感想,以及莲花闹似的诗歌,堆砌起来的个人杂志《小创作》给他看,还没有来得急等他脸红,我自己先脸红了。三燕子细细读评,认真、执著而儒雅,一点也不含糊,一点也不脸红。他成为我的《小创作》的第一位读者和第一位评论员。
中学后面的小山上,我们谈天说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那场劫难中,有资产阶级家庭背景的这一家在劫难逃。操江浙口音的伯伯在遭迫害后不幸去世。后来才知道,伯伯以前是一位很有资产和才华的地下党员。新中国成立后,他把自己的全部工厂的资产捐献给了国家,自己和自己的一家过着物质清贫的生活,为国家培养出了北师大毕业的和长沙一中高材生的三燕子的两个哥哥,还有学护理的姐姐以及不惧厄运,顽强拚搏的三燕子和四燕子弟弟。现在他家有延续书香之后人,要不是命运多皓劫他们家该更加惬意完满。
三燕子有一段时间没有从失去父亲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最近他们家最近举行了一次大家庭的阖家祭,用文章、口述来回忆,追溯失去的双亲大人。双亲归去来兮,想必释然。三燕子念及此时,看得出些许轻松,我亦因此有所轻松。
老人家接见红卫兵的时候,我用了老人家一首诗中的“劲松”作名字。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黑五类和准黑五类子女,没有一个有资格戴老人家戴的那种正牌红卫兵袖章,我带着原罪去接受老人家最后的两次检阅,无比虔诚,无比幸福。我曾经跟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们谈及这种赎罪感“如果这时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真有人会去"。年青教师们一阵窃窃哄笑:“哈哈,您这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您真逗”。
到北京后,我们被人流冲得七零八散。幸好我和另一个稳重机灵的学友在一块。我听到三燕子轻轻的叫了我一声“劲松”,一看三燕子孤零零的,说他再找不到我们的话,就到北师院他哥哥学校去找哥哥或是找北京财院的未过门的嫂子。人潮不断涌动,三燕子真的又走丢了,或者说是我无意把他弄丢了,我宁愿相信是后者,以解我多年愧疚。后来三燕子不知道是不是到北师大找哥哥或者未过门的嫂子。又听说,他的哥哥和嫂子那时已经不在北京城了。
我和三燕子都下放到华容县,不在一个公社,相隔有十多里。常常和那里的患难学友相互走亲戚。恢复高考那几年,他们加紧复习。他尤喜好英语和医学,终未如愿。三燕子到长江边一家颇大的工厂,当过工人,管理干部,一家子和和睦睦,平平淡淡。
三燕子爱种花养草,喂点鸟,有门有道,正儿八经。去年办了内退,回到长沙,庭前小院,打理得鸟语花香。
三燕子近年尤爱写书联,讲究古风韵律,平仄对杖。唯独童心未泯,诚挚依然。同学小聚,他亲自操刀掌瓢,餐前有菜谱,谱中有藏头文;门前有佳联,联里有感慨情。杯斟畅饮之时,听得鸟语闻得花香。真个恬淡温馨,书香飘溢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