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英陂情客 | 10 七月, 2007 08:51
时空的镜幕凝住在1970年的金秋十月,我和二中高三学生徐勇福被生产队长选定去担任重任。队上保管员付师傅是此次行动调度指挥。对于我俩询问,队上神神秘秘,我们的领导也欲吐不语,俟到第二天早上,队里例行“早请示”,学习了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稍后,队长宣念了一个崇高的工作任务。为迎接益阳知青分配到生产队,急于马上调运木材,以便建造新知青宿舍。木材在哪里?必须通过水运,从五十多里外的黄茅洲扎编木排,但需要两个员工揹纤驾排运回农场。舵工已确定由老职工岳罗生担任,而纤夫则决定派选贫下中农心目中认为的世界观改造得最优秀的知青担任,那分明点将我和徐勇福勇担重任。会议一停,我们一行四人就在付保管员带领下坐着农场新购买的轮船“北洲1号”向黄茅洲进发。提着纤绳,大家倚立在飞速行驰的船尾,目送离去的农场远影,才感到有股天降大任,我们初生之犊不怕虎,而只觉得心怀奇志,耸壑昂霄,发扬蹈厉,壮烈激怀去完成一番大业之觉味。
黄茅洲是素有草尾河通往大通湖、北洲子农场及附近乡村重要枢纽功能的小镇。我们住了一宿,为了赶扎木排,凌晨五点,就被催起了床。我和小徐将每根都有4米多长的杉树抬往河里,由岳、付两位老师傅麻利的用篾索扎紧木排,下午三点,我们将纤绳牢牢地系在木排上两根直立木杆上,老岳就操划着一块木板捆紧的所谓“舵”,以便控制方向,而老付_我们的总指挥,他潇洒自豪的站在船头,有时又坐在木排上,向我们和老岳在关健时刻,喊出一声指令,大家听着照办就行。我们揹着大姆指粗的麻索纤绳沿着人工开琢的塞波河向农场前进了。
洞庭湖的气候比衡阳热,酷热的阳光一直陪伴我们。额头上的豆大汗珠掉在我和小徐走后的鞋印里。尖尖的斗笠只能遮盖头部,因为揹纤的姿态要往前倾,所以黝黑的手臂淌下豆大的汗油。带有许多小麻刺的纤绳使劲刮擦接触到身体部位的皮肤上,半天的时间,身体又辣又痛,好难受。蜿蜒的堤岸,在我们金星四濺的眼睛里,似乎有古书里记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同感。那时的我和小徐都还正是20、22岁的蓬勃青春年华,如果在城市,该是风流潇洒姿态,如今如同肩扛大山,在三天之内必须赶完五十多里水路。记得到了河流分汊的时候,我们就必须牵拢木排,坐在排筏上,划着桨儿驰过河汊,后,又继续上岸履行我们的分工。我实在太疲劳了,哪里是在揹纤,不如说是睏着瞌儿靠着地皮朝前滚行。
夜暮降临,湖区的十月晚上,倒是秋风潇潇,凉意爽人。老付说,白天太热,时间有限,任务压人,就攺作晚上走,白天稍多歇几个钟头。那时,贫下中农威信是很高的,老付一讲,我们就必须照办。经过两年多的劳动鍜炼,我们也适应了连续作战的工作状态。微风拂熙,我们去了头上斗笠,就如同浴着风儿前行,幸好,我在下午吃饭时,特意吃饱喝足,湖区自产的“农垦58”属于晚稻,有号称“撑死鸡,涨死鸭”之威力。我显然是带着撑劲的力儿拖起沉重的纤绳往前赶。从岸上望着排筏上那盏煤油提行灯,发着闪烁的黄光,又使我朦朦胧胧回忆到了城巿尚未有电灯的年月,不过那是童年,总是憧憬着未来的我,成为如何一个精采的科学家,有很大的本事,可以让晚上升起太阳,地球上从此再无黑暗。可是现实的我,却似乎被年华嘲讽,在实践的,正是人类最原始的揹纤拖排繁重体力劳动。我的理想和现实在开着战儿。但我已什么都顾不上了,现在所干的就是快拖着这个庞物,到家,卸载。我和小徐在休息时,数了脚上、纤绳与皮肤磨擦处各有20多个血泡,互相安慰着,同时又咒念着,来个神仙缩地法,马上到家吧,虽然宿舍也是那么简陋,但毕意可以酣个好梦,我们的想法,现在想起是那么天真,幼稚,可在当时当景,又多么渴盼,多么现实。
路漫漫,曲折折,总有结束的当儿。第三天下午,我们齐心将木排拖到了河坝,就不需要我们管了,拖拉机来完成其余的工作了。现在,世界上最辛苦的劳动总算结束,在年底的生产队召开全年工作总结会上,我和小徐当仁不让被大家选上了“优秀知青”,队知青小组也出席了农场“先进知青集体”表彰大会。
我想,人生路再崎岖,再难攀登,怕也不会有比当纤夫还辛苦的事吧。在今后的岁月里,我战荆棘,踏坷坎,取得人生几项得意勋章,怕也要得益于这次纤夫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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