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天地间,大约每个人都难免有几件劣行的,我自然不会例外,于是想到把它们记下来,也算给自己立个“传”,劣行传。
不是“上学途中”,是上幼儿园。何况那时的幼儿园也几乎不“学”什么。
我上幼儿园是读跑学,也就是朝去夕归。
父母都是正当年的上班人,祖父、外祖父、外祖母未曾谋面就都已去世。上班时间家里剩下的大人只有祖母,年逾七十,且一双小脚。我们再娇贵,父母也决不会让她老人家去送我们上幼儿园的(可真比不上今天孩子们的幸福啊)。何况我们一点也不娇贵。
每天由我带妹妹上幼儿园,必经一条狭长的、麻石(花岗岩)铺就的街道,沿街两旁摆满了担子,大多是附近乡下农民挑进城来的,当然也有不少是“贩子”。
我感兴趣的(我至今没问过妹妹是否也感兴趣)不是那些绿菜红果黄瓜,而是黝黑的乌龟、粘乎乎的泥鳅、如蛇的鳝鱼、碧绿的青蛙、黄绒绒的小鸡小鸭,总之凡是活物,我都有兴趣。每天我和妹妹都在这些小动物面前流连忘去(是去幼儿园,所以不是“返”)。
当然,在那些破鳝鱼、剥青蛙的血淋淋担子边,我也看得津津有味(根据心理学家们的说法,儿童有天生残酷的一面,同情心是需要培养的)。
待慢慢腾腾磨蹭到菜市的尽头,无忧无虑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倒不是怕迟到,而是这里的一个门洞里有一副棺材!任何人,只要从这里经过,都能看得见那副黑森森大棺材!每每走到这个门的至少前十个门,我就会拉着妹妹撒开四腿狂奔,又跑过去至少十个门,才敢气喘吁吁的放慢脚步,而且绝不敢回头。
这样,进到幼儿园,往往是小朋友们在做课间操了。不过,在我的记忆里,好象并没有为此挨过老师的批评和训斥,或者体罚什么的。
我不敢想象,现在的幼儿园如果摊上了这样两个天天迟到的孩子,会是一幅什么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