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这是两报一刊的元旦社论.依照惯例,社论套红大字的形式,刊登在全国各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当时,党的九大闭幕不久,所有工作渐渐走上正轨,似乎昭示着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即将结束.”元旦社论”我捧读再三,心潮彭湃,豪情满怀,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三十六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背出这样的句子:”……旧世界风雨飘摇,一顶顶王冠落地,一座座火山爆发,在整个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帝国主义的’安定的绿洲’了”.我为生在这样一个新时代而感到幸福,特别是能参加革命而兴奋不已,我真的有献身世界革命的强烈愿望!
然而之后不久,我的家庭开始飘摇了.
新生的革命政权为了巩固地位彰显权威,在全国掀起了迅猛异常的”一打三反清理阶级队伍”的运动.运动较之文革初期不同,没有大声喧哗的口号,没有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也没有人潮涌动的大游行没有大”牛棚”,只有人盯人的监管.当时称之为”内紧外松”
我的父亲又是”运动健将”,而且内定为”现行反革命”.这次他没有住进”牛棚”,每天有专人接送往返批斗场所和我的家.即便在文革初期那样标语如海,举手如林的时候仍然幽默乐观的他,此时目光黯淡,沉默寡言了.
这年的冬天特别的冷,没有呼啸的风,遮天的雪,但是,空气似乎都是凝冻的.漆黒的夜晚,窗外时常有汽车鸣叫着警笛飞而过,我时常被那警笛惊醒.如果警笛声渐行渐远,我会忐忑不安好一阵才能入睡;如果警笛声嘎然而止,我的心脏就会剧烈地跳动,以至于无法入睡,坐卧不安,仔细倾听着楼下每一点声音,等待那促不及防的擂门声.
更加令人难受的是”革命群众”时不时地把我从学校传唤回来,要我面对面的揭发斗争我的父亲.威胁.引诱.讽刺.挖苦.看着那些丑陋的嘴脸,血气方刚的我只能低着头,怒目圆瞪青筋暴露.父亲不断用眼神压抑我.这样的斗争会常常要使我难受很长一阵子.
我迫切地想离开这个环境,迫切地想表白自己不是”狗崽仔”,而是一个满怀革命理想的热血青年!
`这时我初中毕业了,不久就接到了光荣下乡的通知书.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喜欢读书,但是我害怕目前这样的环境.没有过多的犹豫,我自己办的户口迁移.母亲正在学习班集训,准备下放五.七干校,好不容易才请到一天假.凭着”光荣”的通知买到了三寸布票一尺的”纱卡”,给我做了一套”国防服”,又买了几件”阿尔巴尼亚”衬衫.之后又急忙赶回学习班去了.再过了几天,我去找那个学习班时才知道,母亲已经下放了.一个凌晨,没有仪式,没有亲人送行.革命不需要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