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湘西,国人自然会联想到“土匪”,因为建国之后政府军确实曾在这一带剿杀过10万所谓“匪众”,所以自然而然的按照现代许多人喜欢“断章取义”的习惯,湘西便成了匪乡,提起湘西人也就成了“匪窝里”的人。
然而看待土匪,我们不要以常眼的目光只局限于打家劫舍的强盗,而应该从历史的目光来看待。我们知道,历史上的湘西是湖南西部的怀化、湘西自治州和张家界的全部,甚至可以延伸到常德的一部分。是湖南省的“西北门户”,与湖北、贵州、重庆三省市接壤,素为“湘、鄂、渝、黔咽喉”之地,是兵家必争的要冲重镇。而三湘地区在中国历史上又极为特殊,这里是荆、楚、蛮、荒之地,其民风强悍,先秦楚国就有7年不战视为国耻一说。加之这里的民族多以三苗为主,从汉至清,民众为反抗压迫,无不是拿起锄头上山自卫,所以与政府可谓是屡生战端。至清末,太平军席卷江南,曾国藩、左宗堂、彭玉麟等夹数万三湘之勇,抵住太平天国数十万大军侵席,保住了垂死的清王朝。而这基本上全是仰仗湘勇的骠悍之风,使战场对手闻之丧胆。至民国初时,三湘重阵便成了国民党的重要根据地之一,至1930年左右,部分地方军阀对百姓征收的苛税,使湘民生活日益窘迫。抗战中期,国军屡败,丧失国土,日寇铁蹄踏入湖南,三湘之士又以坚壁清野的英雄气慨自毁家园,与日军决战,这无疑又加深了这个经济、文化都相对落后。抗战胜利之后,地方军阀依然回乡盘据,占据要冲,横征暴敛又欺压少数民族同胞及农村百姓,是以三湘之众便以自古以来“不服周”的传统,啸聚于大山之中与官府对抗。最后到了建国之初,政府军兵临城下,面对着文化少又骠悍的这一鼓民间武装,如果以招扶做为大计,无力会牵扯大部南征的兵力,也影响战后湖南建设,于是便开始以“剿匪”的名义开始清除地方武装,并对反抗的无知百姓进行镇压。当然,在湘西的10余万的土匪中,也会存在相当大的一部分匪类,但这些匪类只有两种:一是国民党败兵;二是真的土匪,但绝大多数都是被由清至建国长期的历史环境逼上梁山的劳苦大众。而这些人,在放下枪之后,又先后有30000余人奔赴朝鲜战场,并将鲜血留在了鸭绿江上。
所谓‘土匪’是指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地方武装团伙或其成员。扰乱社会治安,欺负人民群众。其在人文中即代表:‘野蛮、粗暴、残忍’。有人说‘土匪’不是罪名,但却忽略了它是代表着一系列罪名及恶名的集合体。因此冒然的将湘区定义为匪区、匪窝着实是一种对湘西人民直爽,纯朴性格的一种曲解和侮辱。这种曲解来源于人文当中的“以点带面,以面带体”。使湘西这个古老的地方,这个历朝历代都想争服的地方,这个反对政府欺压最多的地方扭曲成为了土匪最多的地方。我想,如果民众有饭吃,有自由,有平等,谁还会拎着脑袋上山与政府对抗呢?
人们对土匪还有一种理解,这便是经济落后,文化落后等。而湘西地区之所以落后,想必除了地理位置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吧,湘西在几百年匪患当中,也出现了四大名镇:里耶、茶垌、王村、沱江。也出现了沈老《边城》中“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必出钱。”的人文背景。这一切说明,湘西除了有‘匪’也是有人才的。在近代,这里人才辈出的则更是湘西地区最大的特点。南京大学出版《中国近代名人录》中,湘西就有两位,熊希龄(民国第一任总理)和瞿方书(宋教仁挚友,《临时约法》主笔人);在文学界,更有两位文学巨匠沈从文和胡楚卿;六位南社诗人:田星六、田名瑜、瞿方书、杨曙、吴侃、谷梅桥和贾文琏等;画家黄永玉和歌唱家宋祖英,等等,等等。真所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然而经过全面的剿匪之后,湘西人,在剿的过程中死去一些,后一大部分又在抗美援朝中牺牲,回来又经过文化大革命。再之其所留下有文化的子女,大部分流落他乡,有如惊弓之鸟,有家不能归,不想归。给湘西留下的又是什么呢,除现在的经济上的贫穷,文化上的落后,还有什么?而我们仍对这种历史下产生的湘西以“土匪”称之,我们又是抱有什么样的心态呢?
从现在看来,湘西剿匪已过去半个多世纪,而今已是新中国的太平盛世,湘西地区也在外界的帮助下,慢慢的发展起来,渐渐的与其它地区的文明接轨。土匪一词本应随着历史成为过去。但随着外界抱着对湘西神秘和不解的态度,一直以来不断的对‘湘西土匪’进行放大和加深。直到现在‘土匪’仍然成为湘西对外最大、最深的印象,这在一个高唱着“和谐”的共产主义国家是不应该出现的,如果出现了那就代表着政体有问题、民主还不能普遍、平等更不能普及。
我们湘西学子外出求学,很多会被盖上‘土匪’的帽子,女生则被称为‘土匪婆’。学生不以为然,当着同学之间的嬉戏罢了。然学生们的天真,是由于学生们天南地北、从小受到各地的教育,而反应出了整个社会态度,这种态度是一种潜在的文化歧视。一旦湘西学子和外地学子发生冲突,这种潜在态度就会无形暴发出来,影响到学校对于湘西学子偏过处理。小到口头上的,大到处理结果的偏向,甚至张嘴闭嘴的直指湘西人。
而到湘西旅游来的游客们,来观光之余,多少有一种到了‘土匪窝’的心理。这种心理起初是好奇、新鲜。然则一旦发生不愉快的事情,那种先入为主的心理也会跳出来。全然理解为是受到了被土匪欺骗、欺负,并再次扩大宣传开去。本来很小的一件事情,却最终弄成了地区性、民族性和历史性的大问题,完全忽略了社会文化对这里的影响、国家政策对这里的影响和国人舆论对里的影响,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公平、公证吗?
其实这些问题发生在其它地区,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如在广东深圳一些高速发展的现代文明城市中,发生更冲突是非常多的,街头行抢和与警方枪战屡有发生,娼妓横行、行骗满地都是,各种皮包公司林立于城市之内,而因为这里种种优越条件和历史因素,这些不正常的现象反而又在某种理由下“习以为常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们找不到与之相符的文化称呼这种现像,所以自然就会用认为这是现代社会所必然产生的。而对湘西,这种土匪文化则让湘西成为众矢之的,变成了这里是历史遗留所必然产生的。这对朴实不争、但直爽不服的湘西人民,既在生活上曾受一些不明土匪糜烂,后又在文化上受到不公平待遇。
纵观今天,湖南有一个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一个名镇,一个名村,前两者皆在湘西,那便是凤凰城和里耶镇。这说明湘西地区历史文化悠远深厚,人杰地灵。自远古时期,就已有先民在这里繁衍生息,到中华文明后历代统治者为达中央集权,对湘西人的安于己、乐于己,不服统治的态度进行征伐,年年征战、代代为兵练就了湘西人彪勇强悍的民风。而这种民风却在中华历史上留下了英勇的数笔。然而,这些的一切,现代的国人又有谁会重视并为之一看呢?我们再从“湘西土匪”这句人人传谓的词语中来解读,沈老是这样解释的:“湘西地方固然另外还有一种以匪为职业的游民,这种分子来源复杂,不尽是湘西人,尤其不是安土重迁的善良的苗民。大多数是边境上的四川人、贵州人、湖北人,以及少数湘西人。这可说是几十年来中国内战的产物”话虽说的主观,但谁又能有沈老这般了解“湘西土匪”呢?他不就也是“土匪”出生的吗?问题说明了土匪的层次丰富,来源也比较复杂。他们或官或匪;时而杀人,时而也救人;有的打劫商贾,有的却又兴资办学。如果对湘西势力不加仔细区分,统统以土匪称之。在解放初期尚可理解。但在精神文明建设的今天,我们仍以土匪统称之,未免不合精神文明建设之基调。更何况现在的‘土匪’是针对整个湘西地区的人民。
然而,湘西人民那朴实不争的性格,表现得对名利淡泊,于恶名也不与世争,更乐于自我理解的“土匪”之中。他们认为‘我是什么?不论别人怎么看,怎么叫,只要自己心理明白就可以了’。更反以‘纯朴、豪爽’的性格来‘曲解’土匪,出现了以‘湘西土匪’为文化的产品和产业。实让人哭笑不得:笑因为湘西人的这种对家乡的执着世间少有,且难能可贵。也确实感动着身边的人,台湾诗人杨牧对他的老师胡楚卿说:“你有湘西,我没有,可是不要紧,我可以听你细说那一切。”胡楚卿乡愁情绪的培育、感染,洗滌出了年青诗人敏锐沉鬱的心思;哭则哭其塾不知这是一种潜在文化危机,一但世道变之,则后患无穷,这在历史上已有过多次教训:从汉朝伏波将军马援南征武陵妖魔化湘西;到唐末的溪洲之战,立下“汉不入峒,蛮不出境”的约定;清乾隆年间,由于朝廷官兵滥杀苗民,引发了乾嘉苗民起义;再至解放时的剿匪。这其中无不有一种共性,以类似于‘匪’之名政治的宣传,从开始到结束。站在今天的角度看历史,我们不难看出这些简单的敌我思想。但我们把思惟向未来望去,能否看到这些问题呢?这种敌我思想不就是从平时潜在危机转化而来的吗?
治国,应该首倡“民本”,即以仁治,民本为中心,那就要对各地实行开化和教化,以招扶和安民为主,只有这样,才会使人民生活的更好。人民生活好了,没有压迫和剥削了,就自然没有了反抗,而成政府所期待的“永顺”——永远顺服,“怀化”——怀柔安化,“保靖”——永保绥靖等等,那种以湘西这片重山迭岭滩河峻激的地域里中心,演化着对不同民族和劳动者的征服与反征服,同化与反同化。
看看中华民族的近代史吧,对“东亚病夫”唱出“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蝶彩峰岭,问我国家那像染病”。而我们现在唱的国歌,不就是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开头的吗?所以,做为湘西人,我们沉默了几千年,现在“起来”,并不是要与人争什么“我们不是土匪”,也不是想证明我们了不起,只是要告诉人家,我们失去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这就是尊严。“我们”更包括现代和历史上的湘西人,不能再人云匪,我亦为匪,亦要为匪。而要让世人听湘西人说说真正的湘西,了解的湘西更多的历史渊源,之后的评价也自然公道。也要让现代湘西人明白我们必须做得比一些没有‘土匪’的地方更好,才会让人接受。这样子不仅仅是我们为湘西感到自豪,也更能让世人因为中国有湘西而自豪。
酉水风光
酉水河边年青女捎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