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樟树下的悲情 (四)
X月X日
二胡拉出的悲凉的调子亲切地从远处飘来,一定是他,仍在不倦地进行练习。
为了配合“四清”的阶级教育,我们排了一个小小的歌舞剧《樟树下的故事》,我的编剧。为了把剧演好,我们请村里苦大仇深的旺仔娘姥来到村后大樟树下,给我们上了一课。提起这棵老樟树,可不寻常:饱经千年风霜,三个人手牵手也抱不住它的龙腰,是我们村子上的骄傲:不仅因为它永远是那么枝繁叶茂,威武多姿地映衬着我们的村庄,更为可贵的是,在它的腰干上,还留下了当年红军经过时刻下的两个大字:“胜利”。我们用红笔小心翼翼地将字涂现了出来。旺仔娘姥含着泪水讲述了发生在樟树下的往事,老樟树见证了她家的苦难和翻身,见证了两个不同时代的缩影。闪闪的红星啊,让我们怎能不敬你爱你!我们表示,一定要把这个节目排好。在排练中,大家的热情都很高,特别是那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张良,主动帮我谱好了曲——主旋律娓娓动听,尾声欢快激昂;而且,每次排练他到得最早,练得最认真。排练有时需要停下来,他还沉浸在那凄美的旋律中不停地拉,两眼呆呆地盯在什么地方,直到我喊他,他抬起头眼光与我相撞,才不好意思地笑笑,停了下来。这个平日不爱多话的高小伙,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眼睛,黑白那么明朗……
这是日记本里第一次出现的“他”,我接着翻了下去。
X月X日
围着一堆剥剥燃烧的柴蔸,批斗会正开得热火。
队里的会计狼狈地站在一旁,社员们一个比一个激愤,怒斥他利用职权盘剥贫下中农,象过去的地主老财一样。我没想到,张良也噔地一下站起来,揭露了一桩他伙同保管员弟弟一起贪污的事件,此刻,他声如洪钟:“你们兄弟包揽了队里大权,还做了那些对不起大家的事都要交代清楚!”“说得好!”我望着他那两道扬起的浓眉,心中暗暗叹息:“唉,要是他生在贫下中农家里该多好。”我想起了那天“帮助”队长时他爷姥陪斗时的情景……
以后,他就象一只赶不走的蜜蜂一样,频频出现在她的笔下了。我特别注意到,有一页夹了一片自制的樟叶书签,日记也附加了一个小标题,叫“围刺的果园”,我好奇地往下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