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一辈子做过无数的事情,就像烟云一样在记忆里飘渺;有的可以随着时序的迁流淡忘得一干二净;有的却永久也不能忘怀。把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救起,这样的事情一辈子遇到的不多,尤其不能忘记。在安乡,我救起了福美二队的一个小女孩(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名字),虽然没有得到过社会的任何荣誉和奖励,可这件事一直埋藏在我心里,常常使我为自己骄傲和满足。
福美一、二队连排农舍的后面有一片一二十亩的藕塘,塘边的抗旱沟岸上是高大的杨树群,那条长长的林荫道是我来往于福美学校和沙阳大队的必经之路。1975年初夏的一天,天气格外闷热,中午时分,我从沙阳大队回学校,刚走到福美一队至藕塘转角处时,看到远处一个小孩正掉进水里在挣扎。显然,这孩子是农舍后门出来玩水的。小孩不会哭,也不会喊,只是静静地往塘中心移动、下沉,看来年龄很小,四野静无一人。小孩落水处离我大约100米,我赶忙跑到小孩落水的岸边。此时已看不到小孩的身影,只见得水面上还漾起的几圈淡淡的水纹;我纵身跳下藕塘,游到10几米远的深水里,将小孩抱起,踩水游到岸上。
这是一个看来只有两、三岁的女孩,瘦弱的身体显得营养不良,好在她还没有呛水,小腿蹬在地上时还“哇”地哭了。“好孩子,不哭!这就好了。”我一边抚摸着小孩的头,一边大声喊道:“这是谁家的小孩?请你们大人出来把她带回去!”这时,几家社员纷纷从后门走出来看。我把事情的缘由告诉大家,他们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落汤鸡,也就明白了。“哦,这是卞xx的丫头,那么搞的掉到水里克大桑!”一个妇女说:“q老师,迭就搭帮你大朗!她爹妈还没在屋里咧,今天要我看一下,那么搞的一会会儿就没看到大。不是q老师我今天那么交得差桑?!”
回到学校,我将湿渌渌的衣服换下来以后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亢奋。我知道,只要我迟来一步,这个可怜的小生命肯定完了。佛家说“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是说 救人性命 ,功德无量 ,远胜为寺庙建造七层佛塔。今天我穷居僻壤,也做了件虽不是壮举,但也是我们以前听到的英雄人物所做的事情,也算建造七层佛塔了!
两天以后,我正在教室上课,一个低年级的学生在窗外喊我。我走出教室,那个学生将两包“大红花”的香烟塞到我手里,指着沟那边的一中年男子说:“q老师,他要我送给你的!”这时,沟那边的那个挑担的社员向我微笑了一下,走了。
下课后,我们班上的二队的学生告诉我:您救的那个小孩是卞家的独女,今年不满三岁,她爸爸妈妈昨天就讲要送两包烟感谢q老师。
我一直没有和姓卞的那家社员会面过,小孩她爸爸的两包“大红花”价值虽然才三毛钱,也算是对我救他小孩的最高奖赏,特别是那沟边的会心的一笑,也算是对我的最高感激。这事后来无人提起,可能只有她的家人和邻居在她长大以后才跟她提到我这个知青老师。
生命是最可珍贵的,给一个人第二次生命用现在的话讲不是叫“献爱心”吗?"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完美"只有爱才是完美的。救过人的性命的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具有。一个小小的举动拯救了一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人的生命,这是我内心最为自己感到自豪的。
三十多年来,我很想知道这个被救女孩后来的结果,这孩子现在应该有三十四、五岁了,如果能像我的许多学生一样考上大学跳出安乡,该多好哇!我总在心中暗暗为她祈福!我几次打听过这个女孩后来的情况,可惜一无所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