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论坛首页联系我们论坛帮助
>>
搜一搜相关精彩主题 
动网先锋论坛各地知青靖县知青 →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二 )

您是本帖的第 949 个阅读者
树形 打印
标题: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二 )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楼主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长篇纪实] 天堂何在?(二 )

 对不起,重复了,请看第四帖。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34:25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2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对不起,重复了,请看第四帖。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36:41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3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对不起,重复了,请看第四帖。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37:49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4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操,在楼下你们是坐班的,到了楼上是龙得盘着,是虎你们得他妈卧着。”小安子骂骂咧咧。

  “啊,是、是、是。”

  “那你怎么没铲呢?”

  “啊,有啥好铲的。消停呆会比啥都强。”

  “怎么把你们都整到楼上来了呢?”

  “郑所长找大铺的谈话,知道了我们从大铺的身上整了点货。”吴三回答完赵福奎的问话打破了这一问一答的方式,他问赵福奎:“大哥,你贵姓啊?”

  赵福奎抽了一口烟,卖弄地吐了个烟圈后回答:“我姓赵。”

  吴三显然知道赵福奎是坐班的,他马上改口了:“赵哥是这个监坐班的吧?”见赵福奎点头默认吴三接着问,“王路王大哥在这个监吧?”

  “你问这个干啥?”赵福奎不耐烦的问。

  “啊,去年我和王哥在一个监呆过,处得挺好的。”

  “王哥正睡觉呢,有什么事等他醒了以后再说吧。”赵福奎说完后走到监栏处,让笃在天门的酒糟到第二排坐着去了,然后他指着那空出来的位置让吴三坐在那。

  吴三一边脱下鞋一边看了看蒙头装睡的王路,然后悻悻地来到了天门处坐了下来。

  开晚饭的时候于四把真的睡着了的王路叫醒了。吴三一见王路起来了,就冲王路喊了声:“路哥。”

  王路揉了揉睡得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吴三,然后故作惊讶地叫了起来:“这不吴三吗?你咋跑这来了呢?”

  “啊,可不是我咋的。我这不是被郑所长给拿下了吗?调到你这来严管来了。”

  “你来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点了。”

  “操,那你怎么不叫我呢?”

  “看你在那睡觉呢,没好意思。”

  “操,你也太见外了。”王路满口仁义道德,掏出烟,冲吴三做了个手式,吴三就从天门处走出来和他到监门口那边抽边聊了。

  吴三把右腿裤腿卷了起来,从袜根处拿出来一卷百元大钞递给了王路:“路哥,咱们都在这呆这么多年了,这里靠啥吃饭弟懂,以后请路哥和各位兄弟多照顾一下。”

  王路急忙往回推,嘴里说:“你可别这样,咱俩还用得着这个吗?再说这个监是大奎坐班,我也不好说得太多。”

  吴三马上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立即把钱塞进了赵福奎的手里,赵福奎没有做任何推诿的动作就把钱揣进兜了。王路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吃饭的时候吴三被王路拉到一起去吃饭了,见到这一幕我的心里挺凉的,那一刹那我觉得人世间没有正义可言,是狼到哪都能吃上肉,而狗到哪里都是吃屎的命。

  王路在饭桌上不断地给吴三夹菜,嘴里还叨叨咕咕地说着一些贼虚贼虚的话。见此情形不能不让人想起那首名为《说唱脸谱》的歌: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王路他们又给我们演了一出龌龊的闹剧。我说不出他们在这出剧中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拿他们与古人相比,是在糟踏那些古人。


第六章 期待:从地狱到天堂

  可以肯定的是监狱哪方面都比看守所好得多,特别是能减刑、能接见、能学习这三点更让我兴奋不已。我期待快些走出这黑色的地狱,早日到达那不是天堂的天堂。我相信远方!

  不知为何,我们监号里突然升起一团黑色的云雾, 我不敢抬头去看,它让我心生恐惧。那云雾不断地向下降,四周的空气仿佛都被它压干了,慢慢地我就喘不过气来了,我目呲欲裂地狂喊,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少了,我只能在地上爬着去闻、去吸那点残留的空气。我快不行了,真的快要不行了,我血管里的血液都在鼓动着,它们拼了命地想要喷出来,可我知道一旦它们成功了我就完了,于是我用手不断地拍、打、捂、揉那已经迸起的每一个部位。可是鼓胀起的部位越来越多了,看来我真的要完蛋了。我绝望了,索性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死就死了吧。”我心想。

  “双子!”一声熟悉又亲切的呼唤响在我的耳畔。

  “是妈妈!”我心内一阵狂喜,睁开本已闭上的双眼。啊!真的是妈妈。母亲正站我的面前,脸上挂满了泪珠,曾经是那么明亮有神的眼睛如今却黯然无光。

  母亲的嘴唇翕动着,恰好一阵微风吹过,那慈祥的声音便飘进了我的耳朵。可她说的那话却让我心碎:“孩子,快点回来吧,妈等不及了,妈的眼泪都哭干了,妈等不及了……”

  “妈!”我的泪水悄然滑落,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母亲爬过去。可是我向前爬一点,母亲就会退一些,我爬得越快,母亲退得越远。

  “妈,不要!妈你不要扔下我,妈!”我凄凉地号叫。

  母亲最终还是消失了,盘旋在我头顶的乌云也在那一刹那“轰”地一声压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时我的身体也在加速抖动,周身要迸开的血管也在“嘭”地一声后全部爆裂了。一道阳光划过,我看见我的血液了,那是鲜红鲜红的颜色,它映红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不!”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狂喊。

  我被独眼龙拨拉醒了,又是一个让我饱受折磨的噩梦。

  在我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检察院一科来提审我了。

  提审结束以后,在被押回看守所的路上,我看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公安分局后门处对着看守所二楼喊话。和她对话的那个人好像叫“安鹏飞”。

  “这位兄弟艳福不浅哪!”我在心里感叹。

  回到监号我看见赵福奎、小安子、李武他们正站在监栏台上往外看,小安子还在向楼下喊话,而楼下也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回应着。我一下明白了原来那个女的就是小安子的女朋友。

  小安子的事这些天我听老太太、小涛、大个他们说过好多。小安子和他女朋友是从玉兰县的家里私奔到禄滨市来的。小安子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干活,他女朋友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

  小安子是在95年年末犯的事,他把赖着不给他发工钱的工头打了个下半身瘫痪。

  小安子进来以后只有他的女朋友管他,听说他的女朋友为了他走了下坡路,不是在傍大款就是在做小姐,要不然她哪来那么多钱给小安子办事,还要供小安子在这里的吃喝。

  “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才有钱。”瘸子总是这么说。

  小安子和女朋友喊过话后,心情很差,他躲在墙垛处大口地抽着烟。赵福奎他们安慰了他几句,可没什么效果。小安子缓过劲来后拿出一沓信在那看,他一边看还一边用笔在上面打圈,这可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晚饭过后,小安子把我叫了过去。他把那沓信拿了出来,让我帮他认画了圈的那些字。原来他文化太低,好多字都不认识。我在帮他认字的时候也顺便把信浏览了一下,那可真是火辣辣的情感表白,一个痴情女人的海誓山盟。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40:10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5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小安子见我教他认字的态度挺认真,就问我能不能帮他写封回信,我痛快地答应了,跟这些人混熟了,对我只会有好处。

  小安子在回信中(由我执笔)告诉他的女友——秀玫,他在这里很好,她给他送的东西和钱他都收到了,小安子发誓回到社会一定加倍报答她,疼她、爱她。小安子说了许多肉麻的话,我都原封不动的写上去了。信写完后我念了一遍给他听,臊得他自己脸都红了。在旁边偷听的李武趁机又逗了几句,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我和小安子聊了很多,也可以说是他把我当作倾吐对象了。他说起他和秀玫为了坚守这份坚贞的爱吃了好多苦,他们背景离乡来到这,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却摊上这个事。小安子没掩饰秀玫在外面可能做着皮肉生意。我也从心里敬佩秀玫,甚至有一点羡慕的成份。小安子是个有福之人,遇到了这么好的姑娘,也许秀玫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但是她在小安子的,在我的,在所有理解她的人的心中是圣洁的,而且光芒四射。

  小安子说他恨透了秀玫的父母,如果不是他们对他和秀玫的事横加阻拦他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他也恨自己的父母,他出了事以后家人如果能帮帮他,秀玫也不会走上这一步,他还恨……小安子几乎恨上了所有的人,他的心理已经严重失衡,趋于病态。这也难怪小安子对大铺的人没有一点怜悯之心了,他这是一种报复,在发泄心头的怨恨。我替秀玫悲哀,她用自己的青春、用自己的肉体为心上人在监牢内换来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却也给他制造了违法乱纪、恣意妄为的陷井。小安子的心态若不及时调整早晚得出大事,到那时秀玫会怎样?我没法往下想。

  伴随着入狱时间的增加,我对自由的渴望与日俱增。

  那种对亲友刻骨铬心的思念时时刻刻都在折磨着我,我的心情一会儿烦躁,一会儿平静;一会儿开朗,一会儿悲伤。我发现我已不能驾驭自己的情绪了,好在我面对的都是毫不相干的人,我也用不着伪装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说话就找人聊个不停,不想说话就一整天不言不语,虽说活得很自在,但也很无奈。不是有位名人说过吗:“人在失去自由之后就会变成另外一种生物。”

  也许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自由的可贵,然后后悔拥有时半点都不去珍惜。在拥有自由的时候我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追求着只利已不利他人的生活,接受着身体和感观的刺激,在一番番的放纵和享受之后我又觉得活着是那么累,又有那么多的烦恼和忧愁。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我没有看过,只在课本里学过其中的一段,事实上我也懒得去看这一类的小说,我的心早被电子游戏的精彩刺激和的士高舞厅里的疯狂粗野给淹没了,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其中那一句脍炙人口的话: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一转眼我已走过生命中最纯真、最具活力和朝气的二十年,可是当我回过头来看的时候,竟发现自己没有做过一件值得称道,值得纪念,值得自我安慰的事情。假如老天爷真的能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会加倍地珍惜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会好好的学习;我会尊敬师长;我会孝敬父母;我会善待朋友;我会爱护公物;我会……可是老天爷不会照顾瞎家鸟儿的,尤其是我这种不知死活的瞎家鸟儿。

  我的胃口变大了,那个往日让我吃不了的窝头此刻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的小,只能吃个半饱,而且淡然无味。

  饥饿开始困扰我了,我开始和其他大铺人一样,盼着快点开饭,晚饭吃过盼早饭,早饭吃过盼午饭,午饭吃完又盼晚饭,如此形成恶性循环了,我是越饿越盼,越盼越饿。

  我曾经让老太太看看我的脸色儿什么样了?老太太让我看看香格就知道了,我心想我算是完了,香格那张脸又瘦又黄满是菜色。

  2月14日那天,张小明、讷江、还有于四被拉到法院公开宣判去了。回来的时候讷江垂头丧气的,张小明一脸茫然,于四最窝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打听知道讷江因抢劫罪判了十三年,张小明因盗窃罪判了六年,最少的是于四,因盗窃罪判了一年,可他却嚷嚷说判得太多了。虽然于四给赵福奎当过说客,想骗我,可我和他相处得还不错。我想我应该好好地安慰一下他,他这个刑期要是给我,我还不得乐死呀。

  “我真是冤那,要不是我有盗窃的前科,这次偷一个破传呼机,根本就判不了我一年。”于四一说话眼泪就往出涌。

  我说:“四哥,你也别上火,事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就把心放宽吧,反正时间也不长,和讷江他们比,你这点刑期算个啥呀!”

  “双子,你是不知道哇?其实一年的刑期对我来说真不算个啥,更何况比这更长的刑我也服过, 可是我妈她等不及了。我没进来时她已经是肝癌晚期了,真的是有一天没一天了。我进来的事都没敢和她说呀,家里人骗她说我去外地打工了。今天开完庭我媳妇和我说我妈天天念叨我,总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说我能早一天回来就早一天回来,别等她断了气了也见不上我最后一面。”于四已完全沉浸在对母亲的牵挂和愧疚之中了。是啊,哪个有良心的子女能拒绝母亲这最平常但又弥足珍贵的愿望呢?

  “人这辈子,光着身子来,光着身子走,什么名呀利呀全都带不走。我只想让这辈子不要留太多的遗憾,也给别人多留点好念想。可我却让我妈闭不上眼就去了,我太不孝了。”于四的话既表白了自己也深深地震憾了我。是啊,人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我想我的母亲也在家里流着泪倚门相望呢,父亲的嘴角肯定也会像往常一样,一着急上火就起大大的水泡,而我呢,除了吃苦遭罪的时候,哪有想过他们?

  我的母亲因为过度劳累得了一身的病。而她一腰痛、胃痛什么的就吃点正痛片顶着,总吃总吃的竟然上了瘾,一天不吃几片她就浑身没劲,什么也干不了。我不止一次劝她去医院看看,可怕花钱的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每一次我放假回来都会发现母亲的白头发多了,眼角的皱纹多了,就劝她别总是惦记我们(我的弟弟和妹妹也都在住校读书),她老人家总是说:“你们都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能不担心,能不惦记吗?”

  而少不更事的我从没有认真去体会母亲,没有好好地去安慰过母亲,我的心像是安装了永不停转地螺旋浆,刚飞回到家里,又急着往外面飞。

  “妈,儿子对不起您!您可要保重身体呀,您可不要让儿子后悔一辈子啊!”我已开始为母亲的身体担忧了,我真怕她受不了我出事的带来的刺激。

  我已经没心思再去安慰于四了,因为我比他更需要安慰。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2月 29日,我被检察机关正式批准逮捕了。

  签捕回来的路上我哭了。老太太曾经告诉我,如果检察院批准逮捕我,那我就注定要被判刑了。于是我就怕喊我签逮捕票。我还心存幻想地盼望检察院经过审查,认为我还是一个学生,应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治安拘留一个月就完事了。

  我每升起一个新的希望,都会被无情的现实打破,也许是我考虑的问题不合实际,我滋长希望之苗的地方没有必需的土壤。那些希望都是没有根基的,它生长得越旺盛,就越飘忽不定,终有一天会轰然倒塌。这也难怪,身体不自由了,也就靠大脑自由发挥一下,回忆一下过去,梦想一下未来。

  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可是我现在却非常迷信。当我的愿望和想法不能正常实现的时候,我就把它寄希望于老天爷;寄希望于观世音;有时还会寄托在孙悟空身上。每晚临入睡前我都会许上几个内容丰富的愿望,在祈祷的时候也是双手合十,态度极其虔诚;有时我又笑话自己,笑自己愚昧,笑自己无知。

  回到监号里已是休息的时间了,大家都在地铺上转着圈松松散散地走着。

  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引起了老太太的注意,他问我怎么了,把脸拉得那么长?我很无奈地说我签捕了。

  “咳!签就签呗!天冷路滑,回家干啥?”老太太打趣地说。

  我无心去听他那幽默的话语了,只是漫无目的地随着他们走着、溜着。我像一个吃了败仗的士兵,颓废与失落刻意地写在脸上,我不知道我还要战斗多久?还要遭受多少打击?经受多少次失败? “一失足成千古恨。”违法乱纪的后果,那不仅仅是我失去了自由那么简单,我自己的亲友和被害人都会被我伤害和拖累,而且是后患无穷。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44:22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6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为窝头粗糙的做工而烦恼。那窝头呈暗黄色,玉米面磨得非常地细,吃起来一点口感都没有。在一番细细的咀嚼后,咽下喉咙时又觉得扎嗓子,端起大头菜汤喝上一口,冲上一冲,那窝头渣子才会顺利进入肠胃。每次吃饭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妈妈做的饭菜。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不能顿顿吃大餐,可与这里相比也有天地之别。可是我在家的时候怎么就没体会到呢?我为什么要去羡慕那些大款们花天酒地的生活呢?为什么自己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是我自己害了自已呀!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剩下的窝头我是实在没有心情吃了,就把它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没客气,吭哧吭哧两三口就把它送进肚了。

  “这窝头得吃到何年何月是个头哇?”休息的时候我对于四发出感慨。

  “到监狱就好了。”于四说。

  我一听于四的话,陡然间来了精神,我真的想了解一下我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四哥,你以前在监狱呆过,你给我讲一下那里的情况呗。”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民以食为天,我想知道监狱都吃啥?”我没去想我只关心吃于四会怎么看我,事实上人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放不下了。

  “我以前在宋明江监狱改造过,那块儿干的是采石的活,活很累,所以缘姆矫婧芎茫刻煸绯渴怯衩酌婧桶酌媪讲舻奈淹罚形缡谴竺追够蚵罚砩弦彩俏淹罚慷俣加徐啦耍惺崩锩婊褂腥饽亍!?lt;P>

  于四这么一介绍纯粹是一顿精神会餐,把我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我强咽了一口唾沫,又继续问:“能吃饱吗?”

  “管吃管添。”于四说,“吃不饱,也干不动活呀!”

  “那监狱里怎么休息呀?”

  “那个地方共分四个大队,每个大队都有三百多人。监狱有独立的监舍楼,我在三大队,住二楼。我们队有十个监舍,每个监舍住三十多人。床是上下铺的,每个人睡70公分宽,监舍干净得和家里一样,你的衣服被子啥的脏了就得洗,你要是太埋汰还扣你的分呢。”

  “扣分?”我不解地问,“扣啥分?”

  “这你就不懂了吧!”于四有些卖弄,“上学时,分是学生的命根;蹲大狱,分是劳改犯的命根。”

  我从兜里拿出早上赵福奎扔给我的一根烟,把它递给了于四。这根烟我原打算给老太太的,现在既然派上用场了,也只好让老太太忍一忍了。

  于四看见烟就像看到了妈,眉开眼笑的,他细细地闻了闻香烟,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晃了晃头,给人一种品烟的感觉。“啊,是比捡那烟头强。”于四眯着眼睛说。

  我看他卖弄起来没完没了了,便作着揖催他快点告诉我分是咋回事?

  于四见我着急成那样得意的笑了一下:“这年头,信息最值钱哪!”我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就会卡人。

  “在监狱每个月政府都会根据你的表现给你一定的分数,表现好的呢就给高分,不好的就给低分,再差点的就扣分或不给分。具体怎么给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不过等你把分积攒到一定程度,政府给你报减刑了。”于四说着还歪着脑袋看着我,“减刑你懂吧?”

  我嘲弄地笑了笑,心想我大脑又没穿过刺,会连减刑都不懂?但是我还真想捧捧于四,让他装一装,满足他那点儿虚荣心,于是我摇了一下头。

  于四还真照我想的去了,我一摇头,他立马得意起来。接着他粗略地讲了减刑就是依法减去刑期的一部分。“减刑是劳改犯最盼望得到的,谁要是减了刑那可真比过年还高兴,减一月刑就等于少他妈在地狱遭一个月罪,减一年就早回天堂享一年的福。”于四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 “你分够了政府就给你减刑,减完之后如果你刑期长,你就继续攒分,分又够了,政府见你表现好会再给你减一次。总之要想减刑必须有分,要想早日回家你就得争取减刑。”

  虽然于四说起话来乱七八糟的,有点理不清,不过我还是明白了法院判我多少年刑并不是定死的,如果我在监狱里好好改造,减几把刑,刑期就会缩短,那我就能早日回家了。我心中本已渐熄的希望之火此时又熊熊地燃烧起来,我的未来还是充满阳光的,只要我好好把握,是有早日回家的机会的。

  “在监狱是不是能让家里来接见哪?”我问。

  于四撇了撇嘴,那表情像是我多此一问:“那是肯定的啦,每个大队每个月都有两天接见日,家属在这两天可以来监狱的接见室看你。到监狱就让抽烟了,酒还是不让喝的,但吃的一般不受限制,另外家里还可以拿钱换些监币给你,平时你要是用点啥,都可以到监狱的食杂店去买。”

  “监狱里是不是也有头头?他们是不是也收拾大铺的?”我对赵福奎他们剥削、压迫大铺的始终耿耿于怀,我想知道监狱是不是也这么黑。当然我问这种问题时把声音压得特别低,除了我和于四谁都听不到。

  “因为监狱里把普通的犯人叫大排的,所以每个大队里的犯人头头叫带排的。他是总头,他下面还有一些小组长啥的,都是协助政府管理大排犯人的。至于你所说的‘收拾’在改造场所是正常现象。你在法外求人家办事还得给人家拿点烟酒啥的呢,更何况是在这里了。外边那些当官的可以鸡飞狗跳, 里面管事的就不行挖个墙,钻个洞?这改造场所有了管事的你觉得乱,等没有了管事的时候那会更乱。”

  “监狱里让不让学习,看书啥的?”

  “让。”于四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一到监狱,管教就让你学法律、学文化学技术,这在那里叫‘三课教育’。监狱还有个别名叫‘特殊学校’和‘灰色军营’,那里面安下心学习的特多,有的还读函授大学呢!唯一一点不好就是管得太严,吃饭、走路、洗漱、整理内务这些方面全都是军事化的管理。”于四说着说着还一拍脑袋,“哎,你不是中专生吗?你要到了监狱肯定错不了,监狱有专门教犯人学习的犯人教师,你文化挺高的,到那没准就把你给选上了呢!”

  我嘴上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监狱真的那么好吗?如果真的有那么好,我完全可以好好利用刑期多学习几门手艺,出狱后就能挣钱养家了。那我这把刑也算没白判,牢也算没白蹲。

  我对于四说的监狱里的事有点半信半疑。在这里呆这十来天,让我最佩服的是这里的一些人,一个个都有撒谎不眨眼睛的本事。我以前在一本书里就看到有一个坐过牢的男人对他的儿子说:“爸爸在监狱这些年没学会别的,就学会编瞎话了。”

  后来,我又找了几个改造过的人聊了聊。像讷江、张小明都是二进宫了,结果他们讲的和于四说的都大同小异,讷江甚至说他过去在永安监狱改造时,监狱政府每个月还给犯人发八块钱零花钱呢。

  我把他们三个说的一综合,监狱的梗概便在我的脑海里初步形成了,可以肯定的是监狱哪方面都比看守所好得多,特别是能减刑、能接见、能学习这三点更让我兴奋不已。我本来是看不清前面的路的,因为那里有浓浓的雾遮住了阳光,迷惑了我的双眼。现在是有光线穿透了迷雾,照亮了远方,使我从迷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尽管四周仍是黑漆漆的,前方的景色也不是十分清楚,路上也许布满了荆棘,可我却燃起了信心,鼓足了勇气,坚定的一步步前行,我期待快些走出这黑色的地狱,早日到达那不是天堂的天堂。我相信远方!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46:27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7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第七章 第一个春节

在我们漫长的期待中,96年的新春佳节姗姗而来。

  早晨起床的时候,王路也醒了,他又给我们开了个会,他告诉大家,从年三十到初五,监号内全部放松、不笃坐、不背监规、厕所也随便去,那些政府给买的象棋、军棋、扑克大家伙随便玩。另外王路还叫于四拿出来两块香皂,给这几天大铺的洗脸洗澡用。我们又高呼谢路哥了,那情形就像喊某某人万岁一样!我们感谢王路、感谢政府、也感谢这让我们可以愉快打发苦难日子的春节。

  从三十到年初五看守所一天只吃两顿饭了,但是吃的可都是细粮。上午是大米粥和肉炒咸菜,下午是大米饭和六个炒菜。久未进荤腥的我们这回可吃得沟满壕平了,特别是香格和瘸子,他们撑的直打饱隔,吐出来那股气恶臭恶臭的。这要在平时,小安子李武不骂他们也得损得他们,可大过年的这些事都大不见小不见了。

  年三十那天下午,王路又给每个大铺的发了十根烟。于四、小舅子、锉子和大铺的一些人打起了扑克,赌注是彼此手中那些烟。我这人天生就对象棋、军棋、扑克这些东西没兴趣,闲来无事我就找个角落睡起觉来。王路说晚上政府就让看电视了,这也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结,这些天我一直以为那台电视是个摆设,放在那装样的呢。

  我躺在铺上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后来觉得实在是睡不好,索性不睡了,一个叫武彦国的没有参加赌博,只是坐在墙角看热闹,我便凑过去和他聊了会儿天。

  由于我脖子后面结了血痂的地方有点痒,我就让武彦国帮我看看脖子上的伤口怎么样了,他说已经全好了,血痂也快掉了。我说那玩艺长在上面我转头啥的一点都不得劲,你给我揭下来吧,他说行,就三下五除二地把那块血痂揭了下来。我晃了晃脑袋,觉得特舒服,对武彦国一阵感谢,他说那你给我两根烟吧!我心想你他妈也太现实了,就从口袋里拿出两根烟给了他。

  下午五点多,看守所食堂把和好的面和饺子馅都发下来了。于四挑了我、老太太、讷江、张小明和独眼龙五个人和他一起包饺子。王路他们在玩扑克,而其他大铺的人手上都长了疥,所以只能是我们几个还没长的来干这活了。

  我挺爱包饺子的。家里包饺子的时候我负责擀皮,我父母和妹妹包馅,弟弟懒一点,他就往廉子上摆饺子。我们一家人配合得很好,欢乐和喜庆荡漾在每个人的脸上,幸福激荡在全家人的心间。而今拿起这擀面杖我的心却异常的酸楚,饺子仍在包,奈何物是人非。这大年三十的,我想我的家人也一定不会好过的,他们包饺子时也一定会想起我的,别人家过年的时候是欢天喜地的,而我家……

  我感情的潮水再一次涌动起来,泪水溢满了眼眶,我偷偷地把它擦掉,可是它却不断滋涨,终于流了下来。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使劲地滚动着擀面杖,一张张饺子皮和着我的泪水由小变大、变薄……此时此刻我只想对父母说:“爸爸妈妈,儿错了,你们千万别上火,好好过个年。只要你们能身体健康,我也就别无所求了。”

  整个晚上这种忧伤的情愫一直困扰着我,尽管春节联欢晚会的节目很精彩,冯巩和牛群的相声依旧挺逗,可我提不起半点兴致,我笑不起来。和我一样感伤的,从表面上看还有于四,他坐在地铺边上不断地抽着烟,想借此来排解心中的烦恼。可是这种感觉是沁人肺腑的,你越想忘掉它越是忘不掉,你越想摆脱却被它抱得紧紧。我想每一个做儿女的都想在自己长大后好好地孝敬自己的父母或长辈,可是等他们真的长大了就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等到自己蓦然回首,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太迟了,父母都老了,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报孝他们的时间了。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吧。我总是把自己描述成一个非常非常孝顺的孩子,可是我只注重在年节的时候,家里有大事的时候帮父母和长辈们做些事,给他们买些礼品,我忘记了在平平常常的生活中给他们关怀和照顾。我不好好读书的时候,想过父母吗?没有。我胡乱花钱的时候想过父母吗?也没有。我实施抢劫的时候想过父母吗?还是没有。我不是真孝心,而是流于形式的孝,我没有理解孝的真正涵义,所以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快到半夜零点的时候,春节晚会又整起了那老一套,就是一帮人在那倒数数,期待着大钟寺的大钟再一次地敲响。我的心也被电视上那些快乐的人们感染了,在心里和他们一起数了起来。钟声终于敲响了,那隆隆的响声送走了旧的一年,迎来了农历新年的第一天。电视里的人们疯了一样的唱啊,跳啊,彼此拜着年,说着祝福的话。

  我们监号里的人也不甘寂寞地互相拜起年来,各个监号的头头脑脑们也都互相拜着,那祝福的话大多是些早些出去、早些回家的话。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家比任何地方都要好, 每个人都向往回家、企盼回家,因为家中有亲人,家中有自由,家中有关爱,家中有温暖,家中有平和;家中没有严格的纪律,家中没有欺骗和压迫,家中没有冰凉的板铺,家中没有拳打和脚踢;家中有的这里没有,而这里有的家里永远都不会有。我不知道他们把家比作什么?我想家就是天堂。

  大年初一的上午,丰平区公安分局、检察院、法院的各级领导纷纷来到看守所,探望被羁押的我们。每次有领导走进了监道,前面几个监号就会依次响起“某某过年好”的问候语,我们监的人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于是我们憋足了劲,待那些领导在监栏处一露头我们就会拚了命的一起喊:“某某过年好。”幸好那些领导都是身经百战、胆色过人之辈,要不还真得被我们吓个好歹。有时候有的领导还会停下来问问我们吃得怎么样?住的方面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要求之类的客套话。我们就会用这好、那好、全都好之类的话来敷衍他们这走过场式的关怀。

  有一次锉子在某位领导走后嘿嘿笑了起来,嘴里叨唠着:“有什么要求?我就想找个女人放一炮。你能给办咋的?”

  别人一听“轰轰”的讥笑他。我却不是好眼色地看了锉子一眼,心想:“这个狗养的怎么总想这些歪门邪道的,人家领导们大过年的,死冷寒天的来慰问大家,你不感激可以,可你也别说一些找挨揍的话呀!”另外我看王路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他的脸拉得好长好长,还直勾勾地瞪着锉子。我想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王路这头把火怕是要烧到锉子头上了。锉子也看出了王路的气愤,仍在脸上绽放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他想把笑容收回却收不回去了,想笑呢,又笑不出来了,那种尴尬的情景任谁见了都得在肚子里笑个不停。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49:09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8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中午,值班的冯管教在二楼八个监号头头们的请求下把电视打开了。因为心总静不下来,我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找了个算是清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在我身边闭目养神的于洪波嘴里哼着歌。那首歌特别勾人心,我都听入神了,被那伤感的曲调感染得无限酸楚,险些掉下泪来。

  我问于洪波唱的是什么歌这么动人?他说是囚歌。我说我怎么没听过呢?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我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少见多怪,囚歌多了,你第一次进来,懂啥呀!”

  “在外面我也没少听啊。”我为自己辨解。

  “外面唱的那是啥破玩艺?没有这里的一半好。”

  “那你刚才唱的囚歌叫什么名?”

  “《哐铛一声响》。”

  “这些歌你都是在哪学的?”

  “在哪学的?我教养三次,判刑一次,我是用三千多天的刑期学的。”

  我惊讶地看着于洪波,他也就三十来岁的年纪,没想到他在劳改部门改造这么多年了,那他是吃国家的皇粮长大的啦!

  于洪波看出来我在观察他了:“怎么?不信啊!”

  “信是信,可你怎么总是出来又进去的呢?怎么不好好地在外面干呢?”

  “好好干?”于洪波笑了,笑里透露着无可奈何,“第一次教养解除以后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一回到家,父母埋怨你,亲友疏远你,我们村里那些左邻右舍丢个什么、少个啥的都赖我偷的。我一来气,就不想学好了。谁怀疑我,我就去偷谁家。结果没过多久我又被抓了,来了个教养三年。后来的情况也都差不多。说实话儿,谁都想学好,可咱们这些判过刑、教过养的,回家了别人都瞧不起咱们,他们不让咱们学好,你学好了也没人说你好。找工作呢,没人要你。你要吃饭,你要养家,怎么办?就得去偷去抢。记住,一日为贼,终生是盗。”

  于洪波的话让我感触颇多。是啊,等我刑满回到家后,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和我身边的人会处于一个互相不信任的境地,亲友们肯定会冷落、疏远我;我的衣服没穿破就会被别人用手指指破;将会有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尤其是那些平时就不得意我的人,更会动不动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家是那么的陌生,而我企盼回家的愿望里也就多了一份恐惧和失落。

  为了不让这些扫兴的的未来侵蚀我对家园的向往,我就不再和于洪波谈这方面的事了。我央求他唱几首好听的囚歌给我听,他很大方的答应了。随后他小声地哼唱了三首歌,一首叫《黄泉路上》;一首叫《北大荒》;还有一首是他刚才唱的《哐铛一声响》。

  于洪波唱完后,我由衷感觉到这几首歌比我在法外听的那些所谓的囚歌要强得多,每首歌的歌词都是那么朴实,但却真实的反映了迷途浪子的悔与恨,情和爱。我对于洪波所唱的囚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吵着、嚷着、求着让他教我唱。好在于洪波也不爱看电视、玩扑克,他开玩笑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教我唱了。他教我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哐铛一声响》,他一句一句地教,我一句一句地学,渐渐地我也进入歌中去了……

  哐铛一声响,我走进牢房。隔着铁窗,我看见了娘,娘已是白发苍苍……娘已往回走,一路哭断肠,回去吧娘,再见吧娘……

  因为初五是我们放松的最后一天,所以没到晚上十点,值班的管教就喊睡觉了。

  王路他们临睡前喝酒了。王路是那种喝酒上脸的人,这让他原本泛黄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和他一起喝的只有赵福奎一个人,因为只有他们俩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能闻到酒味。我们都躺下的时候王路还坐在他铺上抽着烟,好像是在生着谁的气。我睡不着觉,就眯着眼偷看他,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粗气的声音连离他最远的我都能听到。

  王路抽完那根烟后又点着了一根,但没抽几口就把烟扔到他旁边的便池子里去了。王路让值夜班的独眼龙把他的鞋拿过来,独眼龙飞快地照办并帮王路把鞋穿上了。王路穿完鞋就奔正睡觉的锉子冲了过去。

  睡得呼呼作响的锉子被王路铺天盖地的一通乱踢乱踹,他“哎呀哎呀”地喊着,他被踢蒙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王路。

  “锉子,你他妈起来,咱们俩单挑。”王路暂停了攻击指着锉子大声地叫嚣。

  此时锉子也省过神了,他站起身来满脸怒气地喊:“挑就挑,我还真不服你。”说话间两个人就打到一起去了。

  原来在一边看热闹的赵福奎、李武、小安子他们见锉子还手了,就上去拉偏架。值班的管教们已听到了动静,一时间,监栏处站了三四个管教并高喊住手。

  王路一看管教来了就不再和锉子撕打了,情绪也控制了下来。赵福奎和小安子他们这时看锉子消停了,就把他放开了。谁知锉子突然冲王路下手了,他跳起来冲王路胸口就踹了一脚,王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得“通通通”往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体。赵福奎、李武他们见锉子还没完没了了,冲上去围住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要不是监栏外的李伟管教高喊住手,他们能把他踢死。

  这时监门打开了,外面有一个管教喊道:“刚才打架的人都出来。”

  锉子怕再挨打,抓起自己的衣服,几个箭步就窜了出去,王路跟在他后面慢慢悠悠地走。赵福奎也跟着往外走被监栏外的李伟管教叫住了。

  李管教问:“他俩打架你跟着往外跑啥?有你的事咋的?”

  赵福奎急忙说:“没有。”

  “那你就在监里呆着。”李管教说完就走了,明摆着他放了赵福奎、小安子、李武他们一马。

  我们被另一名管教勒令马上睡觉,人虽然躺下了,可都大眼瞪小眼的等着看这事政府怎么处理?

  过了三四分钟王路被管教送回来了。赵福奎忙问怎么样了?王路说吴所长先提审锉子呢,等一会再来审他。王路让于四给他挤了点牙膏,然后他放在嘴里嚼了起来,我还真猜不出他这是干嘛?。

  这时赵福奎又对我们说:“等一会政府来问路哥为什么要打锉子,你们就说他克扣你们囚粮。”有十几个人高声地应着,我装睡着了没吱声。

  大约过了十五六分钟,值班的吴涛所长和李伟管教员来到了监栏前,王路急忙跑到吴所长面前背手立正站好。

  吴所长见王路脸通红就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没有。吴所长。”

  “那你脸怎么那么红?”

  “刚才打架时太激动了。”

  “你再靠近点。”吴所长朝王路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监栏。这时我一下就明白王路为什么要嚼牙膏了,他是用牙膏味来掩盖酒味。

  果然,吴所长没从王路的气息中闻到酒的味道。“为什么打架?”吴所长认为王路没喝酒后语气缓和了许多。

  “他从禄监医院回来这几天天天克扣大铺的囚粮。”王路开始编理由了。

  “真的吗?”

  “吴所长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大铺的。”

  吴所长听王路这么一说便把目光转向了已经穿好衣服坐好的我们。大个第一个举起手来说锉子三十晚上没给他吃饺子。讷江说锉子不让他喝政府每天供应的热水,瘸子说锉子把菜里的肉挑出去一多半……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八九个人举手历数锉子的罪恶。我见他们编瞎话跟说真事儿似的,语气里还饱含感情色彩,心底里不禁一阵难过,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可活活见证了好人死在证人手。真卑鄙,真无耻。

  “好了。”吴所长阻止了继续要作证的人。他转头看了看王路,语气更加缓和地说:“他违纪了,你可以报告政府,你没有惩罚他的权力,也没有动手打架的权力,你说你这不又违纪了吗?你才调过来几天哪?”

  “对不起吴所长,我错了。”王路低下了头。

  “大过年的,我给你个机会,戴一晚上脚镣吧,好好反省反省。”吴所长又吩咐李伟管教员,“你把另一个打架的调到207监去,给他也戴上戒具,让他反省一个星期。”

  五分钟后,李伟管教拎着一副小脚镣过来给王路戴上了。

  一切都安静下来后,王路的心情也好起来了,他丝毫没在乎戴着脚镣遭着罪,反倒乐呵呵地和赵福奎他们说:“锉子这个老狗养的,我一回到这个监看他就不舒服。那天检察院的领导来慰问来,他说那狗操的话,当时我就想整他了。没想到今天这一借酒劲,还真把他收拾了。”

  “对,就应该收拾他。”赵福奎点着头应着。

  “那可不行,打仗你得看火候,今天要是郑所长的班那可就惨了,他老人家可不好糊弄。”王路正正经经地说。

  “晚上找人替你吧!”独眼龙凑过来说。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52:29
雨后斜阳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头衔:击球手
等级:版主
文章:7244
积分:5015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5年12月30日
9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后斜阳

发贴心情

  “行。”王路点着头。接下来我看见于四从牙刷桶里找出一根末端磨成棱形的牙刷。只见于四把那牙刷棱形的一头插进了王路左脚戴的脚镣匙孔处拧了拧,那脚镣竟然被打开了,接着于四又在我的震惊中把右面的脚镣也给打开了。“他们竟敢私开刑具。”我惊呆了。可接下来的事更让我吃惊,独眼龙把酒糟叫了起来,他竟然把脚镣给酒糟戴上了。酒糟的行李也被铺放在王路平时睡觉的地方,独眼龙用被子盖住了酒糟的大半个脑袋,却让他把脚和脚镣露在了外面。王路则连同他的被子往上串了一个铺位,挨着酒糟蒙头睡下了。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敢玩这李代桃僵的把戏,也不敢相信他们有这胆子和手段。可我亲眼看到的是他们成功了,溜道的管教没有一个看出破绽的。

  我带着惊奇和发自内心的愤怒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脚镣又回到了王路的脚脖子上。

  李伟管教来给王路开脚镣的时候问他反省的怎么样了?王路说经过一夜的反省他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今后一定不会再做违反监规监纪的事,不会辜负看守所政府干部对自己的期望。

  李伟管教满意地拎着脚镣走了。王路目送了一会儿后,转过身来往回走,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第八章 法庭上的悲哀

  春节过后,一切恢复如常,一个又一个漫长又难熬的日子一次次成为过去,我和犯友们也一次又一次地迎接着日期是新的、但味道几乎都相同的一天。

  我的脖子已经不能随意转动了。小便和大便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那劲得慢悠悠使,要不然脖子那一痛起来人都直迷糊。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脑袋瓜子怎么放在用衣服叠成的枕头上才能减少疼痛,是我睡觉之前必须做的痛苦实践。就算睡觉之前脑袋的位置摆好了,可是睡着之后一翻身我又被痛醒了,紧接着是出一身的汗。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除了要忍受砍头痈疯长所带来的胀痛,还不定期地偷偷哭泣。

  已经是3月20号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学校读书了。生活在老师的教导中,同学的勉励中,雪儿的温柔中,那是多么多么幸福的事啊!可现如今我却远离了这种生活,它就像云中的月亮,让人触手不及。

  今年开学后学校的老师、雪儿、同学们一定会惊讶为什么我还没有到校,他们一定会向我的家里打听的。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多半会不齿我的行为,认为我是咎由自取,从此在心里面蔑视我这个人。当初在校时,面对我屡屡旷课去游艺厅玩游戏;夜不归宿去迪厅蹦迪的行为,我的老师、雪儿、同学们,不止一次地劝我、开导我,希望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自己的缺点。可我贪图享受、爱慕虚荣、不思进取的行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们的心。老师们对我摇头不已,同学们为我深深惋惜,不经意间关心我的人越来越少了,留在我身边的除了雪儿外,只有牛小伟和如烟两个同学了,但我也感觉到我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越来越淡了。我曾经苦苦思索他们怎么都变了心,也曾经找出了许许多多的答案,但其中多数是他们的错,涉及到自己的少之又少。现在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了,却太晚了。

  “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救我吧,儿子都快要痛死了,你们来晚了可就来不及了。”我在现实中和梦境里都会放声大喊。现实生活中我是在心里呐喊,而在梦境里尽管我已喊破喉咙,别人却听不到一丝的声音,唯一能留下的是枕边那一汪汪悔恨交加的泪水。

  在痛苦中回首前尘往事,我知道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分清这所有的所有之后,我才明了我曾经拥有过幸福,我也曾经糟蹋过幸福;我曾经善待过生活,我也曾经玩弄过生活;我一点一滴地挥霍着我的青春、我的生命,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是不是所有的人在吃了亏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是不是所有的人在生命即将结束时才会后悔自己虚渡了一生呢?假如我能早点儿有了这份危机感,我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的。

  有一次老太太听我说这次出去后一定会好好努力重新打造生活时,嘲弄地笑了起来,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当时我没听明白,不过现在我懂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检察院起诉科来提审我的时候我开始翻案了,我不想再为小战担责任了,为他担责任就得多判好几年哪!我是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更何况是几年呢,再说这里的变化太大,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大问题了,我也不愣充什么好汉了。

  可是人家检察官们是不理会我的翻案理由的。按她们的意思是我这些天净想着为自己怎么逃脱罪责了,现在想把主要责任都推给别人了。我说这是事实,可她们说那你在被抓那天就要说实话,你现在说你说的是实话,有证据吗?有人为你证明吗?我说小战就是最好的证明。可她们说等到她们提审小战时会就我重新提供的证词对小战进行盘问,最后她们说最烦的就是我这种无理取闹的人犯。我当时就想骂她们,可我不敢。

  她们把我送回来后我没听见她们提审小战的声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小战的消息了,他怎么样了?

  我忍着咀嚼食物所带来的疼痛勉勉强强地吃了顿午饭。饭后我就来到监栏右面的墙角处,倚在那休息了。我已连续在这倚了四天了。是王路他们见我靠墙坐着太难受了,就让我在墙角处半靠半躺着养病,这样既能少遭些罪,还不会影响其他人笃坐。我吃了几片犯医给我开的消炎药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让我期盼的日子终于来到了。4月4日,我和老银一同被提出看守所,到丰平区人民法院接受开庭审理。

  我歪着脖子小心翼翼地上了警车后一眼就看见了小战。小战也看见了我,他马上和别人串了个坐位挨着我坐下了。

  “双子,你这是咋整的呀?”小战哽咽地问,眼里泪珠翻滚。

  “得病了。”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得装装样啊。小战比以前白多了,也胖了。“你到哪去了,怎么提审时老听不见喊你呢?”我盯着小战问他。

  “我年前就调到一楼高间去了。”

  “那怎么样?”

  “每个月家里都要交钱的,肯定又和平又光明了,吃的也好,大米白面的,菜里全是肉。”小战说得眉飞色舞的,我听了有点羡慕还有点恼怒,心里骂还是他妈有钱好。

  “你家里知道你进来了?”其实我这是明知故问,他家要是不知道,他哪来的钱去住高间啊!

  “知道了,进来第三天就知道了。”小战一提到家里声音有些变调了,不再那么趾高气扬了。“你呢。”他又反问我。

  “我也不知道。”

  “我家可能会来,你有没有什么信儿让我家人给你捎回去。”

  “有,让我家快点来给我交住院费,我好去住院。”

  “行。我家人要是给我拿来好吃的,咱哥俩好好解解馋啊!”

  我白了小战一眼,小战还想和我说话却被押送的管教给喝叱住了。

  透过车窗,我又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好,四月天,暖洋洋的,大街上的人特别多。他们可真是自由,无拘又无束的!可他们意识到自己正生活在天堂里了吗?我想也有人会和当初的我一样,不知道自已处身何地,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福。为什么人们总是不知足地去打造那天堂之外的天堂,而不好好地珍惜那看似平凡但却无比幸福的日常生活呢?这时我有了个强烈的想法,那就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这个社会里来,我一定要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自由的渴望,对平实生活的理解告诉身边的人,周围的人,中国的人,全世界的人。让大家都能珍惜生活、热爱生活,这样人们就会少做一些令自己日后悔恨的事;多做一些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有益的事,至少人们该会懂得遵纪守法。

  庭审的过程是伴随着我的愤怒和悲哀度过的。

  我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小战掀动着双唇发出的推卸责任和诬陷于我的声音。什么抢劫的主意是我出的,刀是我买的,抢劫的地点是我定的,那辆出租车是我叫停的等等等等。后来我竟然笑了,我没办法用别的表情来遮掩我内心的悲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17:53:24
雨声动听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等级:知青(VIP)
文章:424
积分:2892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7年1月28日
10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雨声动听

发贴心情

   文章太长,匆匆浏览了一遍,这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长这么大别说经历,还闻所未闻过这别样的人生,真开了眼界了,可能这就是斜阳兄介绍我们看这篇东西的本意吧。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1 22:53:45
爷孙组合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等级:知青(VIP)
文章:23
积分:323
门派:无门无派
注册:2007年7月15日
11
 点击这里发送电子邮件给爷孙组合

发贴心情
ip地址已设置保密
2007/7/26 22:23:51

 11   11   1/1页      1    
湘ICP备05003987号
网上贸易 创造奇迹! 阿里巴巴 Alibaba
Copyright ©2000 - 2005 Aspsky.Net
页面执行时间 0.09570 秒, 3 次数据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