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盛夏将至,湘江边又将是人头攒动,“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热闹场景。不习水性的人怎知水中之乐?前年游绍兴东湖时,戴着阿Q式乌毡帽老船工见邻船游客上了狭小而晃荡的乌篷船惊惶失措,大声招呼我与妻子快在重心不稳的小船上坐下;我颇为自得安慰老船工,我们自幼生长在湘江边,就是落在水里只当洗个澡而巳。老船工只好由着我们晃荡着船身离开码头,但死也不肯把独门绝活的脚摇橹交我掌握……
小学二年级暑假,我偷偷跟邻院大孩子“侉子”去二里外东洲学会了“狗刨”。第一次抬起头浮出水面那个高兴劲,可能比现在青年刚拿到汽车驾照还兴奋!以后又学会了“栽迷子”(潜泳)、蛙泳、“量尺”(本地人因自由泳两臂轮流划水象丈量水面故有此称)、踩水、仰泳等姿式。“钻排”是一项危险的游戏。一些十岁左右光屁股男孩深吸两口气后,在微弱的光线下潜泳穿过近十米宽木排,一旦被排下钯钉或缆绳挂住将永不见天日,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当然,我们成群结队游过近两百米宽江面去江心东洲岛不光为练泳技,还为了爬上岛上茂密的桑林摘又酸又甜的桑椹吃。蹲在田头瓜棚的老农见我们爬在树上吃饱了桑椹还把高处杈丫折断,故意吆喝一声,我们这群水陆两栖少年赶紧溜下树扑通扑通跃进水中逃命,又留下老农在蝉鸣声中打瞌睡。
江里每年都淹死人。家长们严禁小孩私自下河洗澡,违者一律严惩。但少年们在南方炎热的夏季迷上了这如鱼得水的游戏,屡禁不止。陈伯家“蛮子”一天去东洲游泳被乃父发现,悄悄拿走他放在草丛的衣裤,光腚的“蛮子”只好在水中从下午熬到天黑,前后裹一片荷叶溜回家,被陈伯一顿暴打。
家长也有检查孩子是否游泳的“秘诀”。暑假里男孩出门回家都要“体检”——家长在孩子胳膊或腿上用指甲一刮,如刮出一道白痕肯定在水里泡过。“侉子”等大孩子都有鬼点子对付,教我们游完泳后在灰土中蹦得满身灰尘,再坐在阳光下暴晒一阵回家,这样家长就刮不出白痕了。弄得家长总是诧异,孩子们为何出去玩身上这多灰尘?这一招曾在小伙伴中广泛流传。
游泳不仅是游戏与健身体育项目(而且只要每天游一小时,坚持一周以上,暑天困扰皮肤娇嫩的女同胞与幼儿的痧痱子立即消退),也是水上遇险求生手段。妻子与我“谈朋友”时还是个“秤砣”,她说去过两次游泳池皮肤过敏起红点再未下水。我带她去清澈的东洲游了几个傍晚,她就能用蛙泳游上二、三十米,水上自救巳不成问题。与半路出家的妻子比,女儿练的可是童子功了:女儿三岁那年夏天,我就象老鹰带小鹰学翅一样带她下河了。头两天只让她趴在浅滩头埋在水中闷水,第三天就毫不客气把她带到踩不到底的地方,她手忙脚乱呛了好几口水,但慢慢适应水性后,过了两天就可以象小青蛙般在水中潜泳了。再过一周就可以把头抬出水面游蛙泳,继而又学会了自由泳、仰泳等姿式。女儿四岁时可在我陪护下横渡枯水期湘江,当我拖着备用救生圈陪着小青蛙样的女儿回到沙滩,赢得岸边众人喝彩。
我颇为自得地对朋友说,靠抱着救生圈与让人托着肚皮练划水永远学不好游泳,只有教人从闷水、潜水熟悉水性练起,才是尽快学会浮水的捷径。当然,比不上专业训练的姿式与速度,但如果大多数人学会这自娱自乐的浮水,在出现水上险情时不知可减少多少人间悲剧!
八十年代初在广州读书时,少年时练就水下潜泳三至四分钟的本事让我露过一次脸。与几位同学在东山某泳池游泳,我一个“迷子”从五十米泳道起点跃下后,一直在水中潜行接近对岸才露头。我刚得意洋洋想躺在水面仰泳时,才发现岸上乱成一锅粥——原来救生员与同学见我入水后长时间未露头,正准备用捞竿来搜寻呢!
我被工作人员狠狼训斥了一顿,从此该泳池挂出醒目的“禁止潜泳”标牌。
颇为自得的是,央视气象预报常播报海浪水温预报的海水浴场,如广东江门上川岛海水浴场、青岛海水浴场、厦门海水浴场都留下过我的足迹。特别在厦门海水浴场巳九月深秋,同事老陈与福建对口单位老温都不肯下水,我花二十元买了条泳裤与稀稀拉拉几位泳者在起鸡皮疙瘩的海水里游了二十来分钟,巳不枉厦门海滩之行。
巳过天命之年,我仍与几个小伙子在东洲沙滩泳场逆流游二百来米去江心航标浮筒小憩。人们说,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即将到来的暑天又是到江心一搏的大好时机。静静地仰躺在江面上,看头顶蓝天白云飘过,感觉真好。借用伟人《游泳》词赞之:“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05.7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