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记事:“二.四”批示前夕(下)
接近是半夜,广播又发出警报,说湘江风雷的从矿冶杀回来了,在湖大高司总部前的马路上,已聚集了许多人在紧张的等待着,大多数是青年男教师。突然,两辆北京吉普从矿冶方向急速的开了过来,每辆车的车门踏板上站有两人,车的后挡也站有两人,都是彪形大汉,他们挥动着手臂嚎叫着,车灯耀眼,车子玩命式的朝人群冲过来,没有一点减速的迹象,人们纷纷避让。第一辆车冲过后,人们才清醒过来,有几个不怕死的高司的人跳到马路中间,手牵手的死命的要拦住第二辆吉普,这辆车的司机可能胆小了点,也可能不愿出事,竟踩了刹车,车还没停稳,人们一涌而上,将车上和车里的人都拖了出来,一齐扭送到高司总部里,并纷纷猜测冲过去的那辆车里一定坐着湘江风雷的大头目。事后打听到,那辆车闯过湖大后,开到凤凰山下的师院设卡处,过不去了,停了下来,吉普车车内车外共有八九人,这些人一齐动手,把一辆做路障的公共汽车推开,发动车逃离了虎口。师院那几个守卡的学生自知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扬长而去。为这事,师院遭到高司总部的指责,说是放跑了重要头头,这又是后话了。
不久,从马路的南端传来宣传车上的高音喇叭声,渐渐的可看到一辆解放牌货车改装的宣传车开着大灯打头阵,车两旁和车后都是黑压压的人群,把整条马路都塞满了,走在队伍前面的人举着红旗和毛主席的像,是湘江风雷从矿冶撤回来的队伍,想闯过湖大这关。其实湖大并没设关卡,只是在办公大楼前面的马路上聚集了一百多人,想用这点人来阻挡用汽车开道的大队伍,简直就是螳臂挡车,只一个回合,湘江风雷的队伍就把高司的这点人挤到马路边上,紧靠在大字报栏上,虽然双方零距离接触,但并没发生肢体冲突。作为湖大高司来讲,他们把主要力量去把守重要的大楼去了,留在总部前马路上的人并不多,人少不敢动手;而对湘江风雷来讲,快撤回河东为上策,以免陷在高司之地,也不愿惹事,只是不停的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汽车上也站满了人,湘江风雷的队伍不太长,估计不足千人,人群护着宣传车,勇往前冲,闯过湖大总部前的这段马路后,快步的沿马路朝师大移动。这时,把守多座大楼里湖大学生都涌了出来了,高司的力量大增,人群中有人说,那汽车里藏有高司的人,人们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了,一声号令“追”,一部分人纷纷抄近路赶到师院,拦在湘江风雷队伍的前头,还一部分跟在湘江风雷队伍的后面,紧追不舍,形成围堵之势。
湘江风雷队伍走到师院设卡处时,师院和湖大的增援部队都已赶过来了,真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东边是山,西边是高出路面一米多的菜地(当时还没建消防队的房子),山坡和菜地上站满了高司的人,把湘江风雷的队伍团团围住,压缩在不到百米的狭长马路上,湘江风雷的宣传车被迫停在队伍的中间,车上的女播音员扯着喉咙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鼓动着队伍冲出去。
湘江风雷队伍中男女老少都有,经过整天的奔波,早已疲惫不堪了,只盼望能早点回去,眼下被陷入困境,四面都是高司的人,况且,头头已溜走了,无人指挥,斗志全无了,只呆在原地不动。高司的人气焰嚣张,喝令宣传车上的人全下来,车上的人不卖账,不愿交车,高司的人就朝宣传车发动进攻,被车下湘江风雷的人拦下,好不容易冲到车旁,又被车上的人阻挡,几经反复,仍没得手,宣传车的广播大喊“要文斗,不要武斗”。高司人就改成从车的上方入手,有几个人爬到路边的树上,再从树上跳到车顶的蓬布上,这一着有效,车上也爬上两年轻人与高司的对峙,双方在车顶蓬布上展开搏斗,四周高司的一面吆喝助威,一面用十几支手电照射湘江风雷那两人的眼睛,高司继续从树上跳下增援的人,车顶蓬布和蓬架不堪负重,塌了下去,罩住车里的人,吓得车上的人纷纷从车上跳下车来,那位女广播员也连声喊起了“救命”了。就这样,高司凭借着人多占领了宣传车,宣传车息了火,广播喇叭也哑了,在一片欢呼声中,宣告了高司的胜利,这时已是二月四日的凌晨2时。
奇怪的是,这场战斗至始至终没见一位解放军军露脸,可能是没到危机关头他们是不会轻易动手的,况且今晚是高司占了上风,所以更没有必要露面。
天亮时,战场已清理完毕,但师院的关卡还没撤,那两辆公共汽车仍作为路障,只是守关卡的人是由师院的中、轻年教师当任,他们有近百人,对往河东去的陌生人进行盘查,一直持续到中午。这天的广播再也没发出警报了,全天播出的都是对凌晨战斗胜利的庆贺。到了半夜里,师院、湖大的喇叭突然都响起来了,我们被吵醒了,以为是湘江风雷的又来了,一听是中共中央的“二.四”批示,宣布湘江风雷是反革命组织。喇叭里不停的广播,师院、湖大两校区欢呼声一片,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这胜利来得也太快了,快得有点难已置信,昨天还如惊弓之鸟,今天就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相反,正如“富裕中农”所说的那样,湖南最大的造反组织湘江风雷一夜之间成了反动组织,被抓三十万人,真有点不可思议。在后来的运动中见多了这种事,一日之内变成阶下囚的,这事例在文革中的多的是太普遍了,也就见怪不为怪了,这也是文革中的怪现象,“大王轮流做,各领风骚数个月,”高司也不例外,也逃离不了这个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