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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秋水伊人-连载2
一江秋水
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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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秋水伊人-连载2

                       (2)
                      
    也就在那一年的十月中旬,我因为出身好,“根红苗正”,被招
工到H 市工作,有一千多公里远。记得分别的前一天晚上,我俩又来
到江边,在月光下久久地互相凝视着,仿佛要把对方的音容笑貎铭刻
在心上。我们庄严地立下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我们紧紧地
拥抱、接吻,她把我的手拉进她的衣底,让我在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触
摸到女性腻滑柔软的肌肤,那感觉强烈得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象着了
火似地在熊熊燃烧,她也忍不住低声呻吟。但我们守住了最后一道防
线。我们约定,每个星期通一封信,让鸿雁为我们架起爱的桥梁。
    谁知道这一别竟是七年!
    七年中我遵约给她去了许多信,而她只在头一年回了几封信,说
她的父母也要下放到二队来。以后就音讯杳然,害得我冥思苦想,终
日坐卧不宁。本想亲自去看看,无奈路途远,工作又忙,各种政治运
动也忙,一直没有机会去。可是尽管疑问再多,时间再久,那颗热恋
的心却从未凉过。万万没想到她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我心中的喜悦
就可想而知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贪恋地端祥着她。她比七年前长高了一些,丰
滿匀称的体态和高耸的胸脯显示出女性特有的风韵,脸有点黑瘦,大
眼睛依然是水汪汪的,但似乎有点浮肿,一头乌云也似的长发呈波浪
型披在肩头,额前的留海精美地卷曲着——简直可以沉鱼落雁闭月羞
花了!我承认,她整个打扮是过于妖冶了,比起在农村时那朴实无华
真是判若两人。但我很能理解,姑娘爱美天经地仪。在这时候,我甚
至觉得那些奇装异服的男女都不刺眼了。
    我滔滔不绝地讲完了自己的情况,就开始打听她的情况,首先问
到了她的父母,眼前同时也就浮起两个半白头发老态龙钟的形象。
  那年夏天,我曾到过她家二次。她父亲原是省里一个中学的语文
老师,母亲是小学老师。1966年,“文化大革命”初期,她父亲先是
被打成“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由于抗战期间曾在国民党空军电
台搞过文书,后又被打成“国民党的残渣余孽”,划入了公安部制定
的“21种人”,一直停职在家,批斗不断。她母亲受到株连,也失去
了工作。我那时仗着出身好,才敢于踏进那个挂着大黑牌的门。每次
去,她母亲都高兴得不得了,问寒问暖,忙着弄饭弄菜,而她父亲,
那个饱受折磨瘦得皮包骨头的半老头儿,却躺在靠椅上,有气无力地
规劝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免得惹麻烦”——真不敢想象,这老俩口
下到农村怎么能生活下去!
  我想她定会回答:双亲已落实政策平反调回城。哪知她听了我的
问话,笑容一下子消失了,秀眸里泪光一闪,脚步也停下来,半晌才
哽噎着说:
  “他们都,都死了!”
  我的心倏地缩紧了,刹那间简直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后悔提起这
个引起她伤痛的问题。我想安慰她,但又不知怎样讲,只是张着嘴傻
呆呆地望着她。还是她扯了我一把,我才机械地重新起步。一路上,
我没有再说话,倒是她,用着哀哀的语气,边走边叙述着那悲惨的往
事。

  那一年你招工走后不久,我父母都被赶到乡下来了。父亲戴的帽
子是”历史反革命“,与农村的”四类分子“为伍,我也在一夜间从
知识青年变为反革命分子子弟。
  你还记得在二队蹲点的马汉生吗?那家伙人面兽心啊,什么丧尽
天良的事也干得出。可偏偏就是这种人走运——听说他现在调到区里
当什么主任去了。当时他在二队蹲点,蹲得二队越来越穷。72年年成
不好,粮食大减产,生产队长本来要如实向上报告,可是马汉生借口
“会给公社革委会抹黑”,强迫生产队长报了增产。公社正需要一个
这样的典型,区、县又正需要一个这样的样板,于是吃笔杆子饭的秀
才们立刻写出了洋洋数万言的‘先进典型’材料,不但有一条一条的
经验,还有大量的‘事实’呢。一个学大寨的典型就这样树立了。
  马汉生出了名,到处作讲用报告。他说自己“以身作则,带领广
大贫下中农与天斗与地斗与阶级敌人斗,大灾之年夺得大丰收”云云
。他从此更加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然而却苦了生产队。因为增产,
不但要交征购粮,还要交什么“三超粮”,说是支援世界革命,支援
亚非拉。弄得秋收不久,农民家里就无米下锅。人人叫苦连天,又敢
怒不敢言。
  73年——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春耕季节,生产队几乎到了
一贫如洗的境地。人没有饭吃,四处乞借,每天能吃上二两米就不错
了,不足的部分靠农民祖传秘方“饭少添碗菜”来填补。牛呢,从寒
潮来时起,接二连三冻死好几头,剩下几头也是瘦骨嶙峋,犁都拉不
动。可是马汉生还在公社作报告时讲我队的“形势大好,越来越好,
春耕生产搞得热火朝天”。
  啊,宇光,你能想象么,解放了二十多年的农民竟吃起田里做肥
料用的草籽——就是紫云英——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别的国
家的人民可能作梦也不会想到草籽除了肥田还能填肚,上帝在创造万
物的时候可能也没想到草籽还有这个美妙的用途吧。而二队的社员们
,就象好多年代以前第一个吃螃蠏的人那样,勇敢地尝试着。
  四月的一天,我父亲与几个四类分子一起挑肥料下田。我那个可
怜的父亲啊,早已变得象个木乃伊了,仍然得每天干着走向死亡的重
活。收工时,他看到有人割草籽带回去,不禁奇怪地问:
  “带草籽回去干什么?”
  “吃呗。”一个四类分子回答。
  “草籽能吃?”父亲很惊讶。
  “多放点油炒,吃起来还蛮有味呢。”那个四类分子热心地介绍
,“不过不能多吃,否则肚子会发涨,弄不好还会死人。”
  父亲想到家里也没吃的,就顺便割了一大把放到箢箕里。他一边
往家走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从前灾荒之年有人吃观音土,现在发展
到吃草籽了。唉,弄虚作假,大家都会同归于尽....”
    “你在放什么毒!”突然有一个声音在父亲背后吼道。父亲回头
一看,脸都吓白了:
  “马,马主任,我没,没讲什么呀。”
  “哼,历史反革命,诬蔑新社会!”马汉生恶狠狠地说,同时飞
起一脚,将父亲踢倒在水田里,“晚上开群众大会批斗!”
  宇光,我不想将那个阴森恐怖的批斗场面加以叙述。几年来,它
一直象恶梦一样在我脑子里萦迥。声嘶力竭的狂叫,骇人的政治高帽
,五花大绑,喷气式,拳打脚踢——这一切,构成了七十年代初叶中
国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恐怕连欧洲中世纪的刽子手们看了也会
自愧弗如。
  我和母亲紧靠着站在一个角落里,浑身打战,哭一声也不敢。天
哪,这就是“对资产阶级的全面专政”么?
  批斗会开到最后,呼了一阵口号,马汉生走到父亲身后又重重踢
了一脚....父亲本来几乎快瘫在地上了,这一脚,就使他从台沿头朝
下摔下来,当时就昏迷不醒,口吐鲜血。社员一阵骚动,好心人说:
“快送医院吧”,马汉生说:“这是装死,既使真死了,也是应有的
下场!”
  确实,象我们这些当时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贱民,生命还不如一
只蚂蚁值钱!父亲被抬回家后,一直不能动弹,母亲哭着四处求医,
可是谁敢挽救反革命分子的生命呢?拖了三个月后,父亲终于死了,
他,他死不瞑目啊....

  她说不下去了,“嘤嘤”地哭了,但很快又擦掉眼泪抬起头继续
说:
  “父亲死后,母亲悲愤已极,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到处上访,
从区县一直到省里。宇光,你可能不知道,父亲当年在国民党空军电
台当文书只是为了生计,而且刚解放时就向组织上交待清楚了——可
是,那些接待人员一听‘国民党’三字,立刻就变了脸色,母亲得到
的只有呵斥和怒骂。回到生产队,马汉生说她妄图翻案,就又迫害她
。74年的仲秋,母亲也含恨与世长辞了....”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用手帕不停地擦眼泪。我心时里象塞了
一块砖,沉甸甸的。
  到了我的宿舍,我给她冲了一杯牛奶,让她坐下。她有些拘谨地
打量着房间,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我搬了条方凳在她的对面坐定,
这时我才发现她脸上的皮肤已微微起皱,而且眼睛里似乎缺少了一种
——什么呢?对了,缺少——青春活力。七年前,这双眼睛是那样地
明亮、热情,水汪汪的象熟透了的葡萄,现在呢,虽然还是相当传神
,却透出着倦怠和悲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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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13 8: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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