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天看到知青茶座里天凉好个秋的一篇文章《那年九月九》,勾起我对一件往事的回忆,遂也将它记录下来,往事不能如烟啊,这好像与天兄讲的是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的事情。
一九六八年的九月,夏天已经过去,但气温还没能完全降下来,刚经历过文革血腥武斗的长沙城,空气里残留着浮躁和余热,随便一点躁动的火星就有可能引发出武斗的火灾,人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火上身。
“红一线”知青文艺宣传队早已被迫解散了,满街的标语时时在提醒着:“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街道主任天天上门来“坐”,弄得全家不得安宁,在长沙的家中是呆不下去了,往哪儿躲呢?回大围山吗,知青组没人,听说组上的小萝卜头带了几个造反派,拿着武器逼着队上的农民把我们的口粮都担到粮站卖了,回去也没饭吃,大家都在长沙家中耗着。
“跟我们到江永去吧,” G哥对我说,他刚从江永回来没几天,这便又准备走,因为知青们在长沙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为了遣送大批滞留在长沙的知青返乡,市领导作出免费送知青回乡的慷慨决定,使得你没有滞留在城市的理由。 “江永风景好美的呢,你肯定会喜欢。” 我没去过江永,但从G哥的水彩画中领略过江永的风景,实在是有挡不住的诱惑,当然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我们那没有公开的恋情。 妈妈开始是死活不同意我去江永的,后来禁不起G哥及小哈、达夫子等几个小伙子花言巧语的游说,加上看我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好勉强同意了。在母亲的千叮万嘱声里,我欣喜万分地跟着G哥、小哈、达夫子还有左一心等人,于九月初的一天踏上了去江永的路程。
凡是下江永的老知青都知道,那个时候到江永一路上是个什么滋味吧,清晨从长沙乘火车出发,晚上到冷水滩住一宿,次日又继续乘坐整整一天的汽车,反正我的印象中只记得坐了火车坐汽车,下了客车换棚车,一路上经过了哪几个县,停了多少个站,傻乎乎的我一慨搞不清白,颠颠簸簸,摇摇晃晃,从来不晕车的我也晕得一塌糊涂,终于在离开长沙三十多个小时后,好像是第二天的傍晚,只听得有人喊一声:“到了!到了!” 我顿觉精神一振,忘记了一路晕车的难受滋味,也兴奋起来。
车子停在了江永县城,窄窄的街道,凌乱的房屋,街上也没看见什么店铺,下得车来,就近在一个小铺子里胡乱吃了一点东西,达夫子等人就各自回队上去了,剩下我和G哥要从县城赶往七里地外的农艺队,G哥背上行囊,对我一甩头说:“走吧!”我怀着兴奋与新奇的心情跟着他上路了。
一路上,G哥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着沿途的风景,远处那是什么山,近处的是什么河,他说他常抽空到山那边去写生,也常到那小河去游泳……,那是我第一次欣赏江永的风景,竟是在这样的夜幕中。
莫约走了二三里地,上了一座小木桥,迎面碰到了几位别队的知青,一见我们,他们连忙告诉G哥说早几天县里来人到农艺队捆了人了,好像是说要查什么窝藏的武器,没查到,可能还会来。我听说后,心头一下子不免有些紧张起来,G哥安慰我说:“冒关系,他们要来就来咯,反正我又冒藏武器。” 但是与那几个知青分手后,他竟没了话语,眼睛只是看着前面的路,脚步踩在沙石马路上,发出“嚓、嚓、嚓”的声音,我知道他心中也在忐忑着,那个时候背着出生不好的“狗崽子”的包袱,即使没做什么坏事,倒霉的事也会找上门来的。我紧跟在他的身后,脚步也踩出“嚓、嚓、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