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朋友,你是搞文学的,知道“三人成虎”这句成语的意义。
不幸我那时就是这成语的牺牲品。领导朋友亲人,他们的目的各不相
同,但却无形中结成一伙,一同窒息我的爱情。在他们的话中,以貌
取人,陈腐的门第观念和买卖式婚姻的观念掺杂在一起,没有一丝一
毫的真正的爱情。要是现在,我一定会立即面红耳赤地与他们辩论,
驳斥他们的种种谬论。可是在当时,我的爱情观说到底,是建筑在这
些流行的封建观念意义上的,只不过在莲莲高尚的爱情影响下,暂时
地变得神圣罢了。然而毕竟经不住时间和现实的考验,在这两块试金
石面前,我的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出虚假的本质。
那时我和莲莲每个星期通一封信,每一个月见一次面。每次都是
她在我厂休那天乘车来我家,然后我们高高兴兴地玩一天,吃过晚饭
,我就送她去搭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乡下。当然,这事我守口如瓶,
从来不让我们厂里的人知晓。快到中秋节时,她又来了,象往常一样
,她帮助我母亲做饭、洗衣、操持家务。看着她那快乐的样子,我那
要对她宣布“散学吧”的勇气又消失了。
黄昏,我和她来到“神农公园”,就在这九曲桥上凭栏而立
。面对曾经爱过的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讲出那无情无义的话!她仍
然是满面春风一往情深地握着我的手,象所有的情人那样说着无穷无
尽的悄悄话。
“志贤,你怎么这么沉默?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她忽然惊讶地
关切地问道,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啊,不不,我很好的,你说吧,我听着呢。”我对她笑了笑,
自己明白这笑容是十分勉强的。
她怀疑地瞅着我,说:“你好象心事重重?”
我说:“人,哪能没心事呢?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以后?你有什么事难道还对我保密吗?”
“……”我无言以对。
她眼睛里的光彩顿时消失了,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目光定定地盯
着湖面。
银盘似的明月升起来了。象往常一样,我送她到汽车站去乘最后
一班车。快到汽车站时,在一棵大梧桐树的荫影里,我照例地拥抱她
吻她。她一把捉住我的手,按在她丰满结实的胸脯上,用带着哭腔的
声音说:
“你不爱我了吗?”
我清晰地感觉到,在那柔软的乳房下面,她的心脏正在急促地跳
动。这一刹那间,我的理性猛然复活了,忙回答说:
“别胡思乱想,我爱你!”
她忽地破涕为笑,十分动情地说:“中秋节到我家去玩吧。我妈
很想见见你呢。”
“这....”
“去吗?”她摇着我的手,“我们相爱两年了,你还没去一次呢
。”
“你不知道,这一向我们很忙。我们团支部决定去进行一进行一
次野餐,时间就在这几天,我哪里抽得出身呢?”
她沉默良久,才低低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去呢?”
“总有一天吧。”
“总有一天!”她重复了一句,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看到了某种
光明,欣然道:“希望这一天早早到来!”说完,她动情地抱住我,
用力地不分鼻子眼睛地吻着我。
上了车,直到车子开得很远了,她还从车窗里探出身向我挥手。
[13]野餐组织得很好,青年们一听到这个决定,都踊跃地参加。
这活动原先从未搞过,因而特别吸引年轻人,连许多非团员青年也缠
着支部成员,表示非要参加不可。我们临时开了个支委会,决定:凡
是自愿参加的青年一律接收。这一来,轰动了全厂。别的车间也有人
来报名了。后来的实践证明,这类活动对于团结青年、吸引非团员青
年加入团组织是卓有成效的。
中秋节那天的大清早,我们一行40多人坐着厂里的汽车出发了
。目标是郊区的某座山。青年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帅哥靓妹。汽车
的驾驶棚上,鲜红的团旗迎着晨风猎猎飘扬。一路上,青年们放声歌
唱:
我们迎着晨风,我们迎着朝阳,
我们要用青春的胸怀,
拥抱辽阔美丽的大自然。
看啊,大地在欢笑,林涛在歌唱,
呵,呵,
蜜一样的欢乐,在我们心中荡漾。
……
歌声停了,又有人发起议论:
“这样的活动才叫符合青年人特点哦。”一个娇小的名叫玲玲的
妹子说。
“是啊,我入团以来的团活动就是开会、念文件、讨论,烦死了
!”莹莹的声音。
“还是倪支书领导有方,才能别开生面啊。”站在我身边的胡聿
伟接着说,又拉拉我的手,“大哥,你真有办法!我对你佩服得五体
投地!”
人听到赞扬总是高兴的,我有点飘飘然了。
汽车在一处幽静的地方停住了,这就是今天的目的地。青年们纷
纷跳下车。莹莹下不来,叫我帮助她,我几乎是把她抱下来的。她一
抬头,就叫道:
“哎呀,这风景真是美得不得了啊!”
确实,这地方峰峦起伏沟豁交错葱茏迭翠。阳光所照之处,一片
鲜艳的金黄色,背阳之处又显得那样宁静幽深。几条小路顺着山麓蜿
延而上。
我们进行第一个项目:爬山。
年轻的人们争先恐后,象快活的小鹿,很快就消逝在万绿丛中。
那面团旗象一团跳动的火,在山林中时隐时现。
莹莹特别兴奋,象格林童话中采蘑菇的小女孩,不停地发出清脆
的笑声。她始终跟着我,问东问西,好象要把森林的奥秘问个一清二
楚。在过一条山溪时,她脱下鞋,一边用力踏着水,溅得水花四飞,
一边喊着:“真好玩!”话音未落,她脚下的鹅卵石一滚,身子一歪
,惊得大叫:“妈呀——”我赶紧一个箭步窜上前,双手扶住她,她
就势倒在我怀里,又“格格格”地笑起来,粉嫩的脸蛋笑得象一朵盛
开的玫瑰花。我拼命抑制着要吻她的强烈愿望,却希望时光不再流逝
,世界上的一切都停止运动……可是我很快清醒过来,毅然扶着她大
步地跨过小溪。为了使自己不再盟生别的欲念,我只顾一个劲地往上
爬,她也只得紧紧随后。
到了山顶,举目远眺,嘿,这才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令人
心旷神怡。一会儿,所有的青年都到齐了,我主持了入团宣誓仪式。
胡聿伟和另外两个新团员在团旗下举手宣誓。接着就是文艺节目。胡
聿伟首先朗诵他自己写的诗《最激动的时刻》:
这是我一生中最激动的时刻,
今后我不再是一个普通青年,
世界忽然变得宽广而美好,
因为灿烂的前景展现在我眼前。
……
念到最后一句,他把头发往后一甩,声音嘎然而止,抬头挺胸,
目光凝视着远方,双手一前一后向前伸,俨然一尊塑像。
“呃,你怎么不念了?”玲玲眨着眼睛奇怪地问。别的青年也不
明白他的意思:
“喂喂,你发什么呆呀?”
胡聿伟保持原姿没有动,我急忙解释道:“他的诗念到这里需要
创造一个意境,各人根据自己的想像去加以发挥。正是古人说的‘此
时无声胜有声’了。”
胡聿伟放下手收回目光说:“对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是大
哥了解我。”
大家都捧腹大笑。玲玲说:“胡诗人,可惜我们都没有体会到你
那妙不可言的意境,岂不遗憾!”
又笑了一阵,青年们开始唱歌。我呢,就赶紧抓住机会拍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