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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养蜂人 (一)
峭壁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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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养蜂人 (一)

养蜂人

(一)

我背着行囊,走在常德砂卵石铺就的县级公路上,汽车一过,飞尘扑面,将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路旁的树叶也都染成了黄色。

路上碰到相邻大队的知青王军,他同我一样,下乡四年了未被招工。

“哪去?”他问。

“去常德浦沅机械厂。”

“你被招工了?”王军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呀,只不过是小工。”我打趣道。常德叫建筑副工为小工。王军拍拍我的肩膀:“要得,在外闯荡总比在队里出工强。

前几日,易明回长沙办病退手续。

易明走后,我想起这几年多次招工无望,再守在队里挣死工分终究不是办法,想到外面找点活干,于是将此想法告诉回乡知青秋山。秋山当即告诉我一个信息:本大队有一位姓侯的大伯,在外干副工队长多年,凡大队上的人想干活去找他,他都会想法将其留下来。我听了大喜,向秋山打听好详细地址,兴冲冲上路了。

湘姐要送我,但身怀六甲,我不忍让她送。湘姐丈夫李运田将我送到村口后,我硬是请他打倒回府。分手时,我叫他一定注意身体,因他最近脸色蜡黄,医院检查说是肝炎病。他嘱咐我出门在外,要多保重,做事不要霸蛮,吃不消就回来。两人在村口含泪分手。

据说浦沅机械厂距本地有近60里路,为省点车票钱,我徒步而行,按图索骥,终于寻到了浦沅机械厂工地,找到了侯大伯。

侯大伯见是大队来的长沙知青,吃惊地问:“副工这活很辛苦,你吃得消吗?”

“侯大伯,您别小看我,我下乡四年,在生产队算得上一个好劳力,还在德山挑过码头。”我信心十足地回答。侯大伯拍着我的肩同意了。

副工这活儿,除了砌砖不干,什么都干:拖斗车,和沙灰,匝钢筋、挑砖头,抬预制板等。一个工一块二毛钱,吃了晚饭加班到十一点,再算半个工。

从早到晚干着粗笨活,没有手套发,不久,我的两只手磨得稀烂,看得见红肉。

一天,偶然看见地上有一双被别人仍掉的烂手套,我如获至宝地捡起戴着,手套虽烂,总比没有强。

最苦的是加晚班,干了一天,都累了,但不管多累,大家都愿意干下去,因为有6毛钱的加班费,何苦而不为?

加晚班一般是抬预制板上楼,楼层最高有六层,四人抬一块,个个累得气喘吁吁。尤其转弯处,几个人要折腾好一气,骨头象散了架。更难受的是,加晚班回工棚后,饥肠辘辘,睡不着觉。

其实工厂食堂有夜宵,刚来时,一次加完夜班,我兴匆匆去食堂,将饭菜票递进窗口:“来碗面。”

“你这票不行,要夜霄专用票。”窗口内打饭的师傅说。

“夜霄票到哪买?”

“只能本厂工人做夜班的才能买得到,对外一律不供应。”打饭师傅明明白白告诉我。

见那些做夜班的工人端起热腾腾的面条吃得津津有味,而自己站在一旁又累又饿,一种末等公民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一天,我径自找到工厂行政科。

“领导,你们厂这么多机器都放在哪?”我对着一位姓曾的科长问。

“都摆在车间啊,这还用问?”曾科长说完疑惑地看着我:“你哪里的,问这些干啥?”

“我就是给你们盖车间的民工,为了给你们厂提早完成盖房任务,我们现在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干。但是我们加班到深夜收工时,肚子饿得发慌,只能看着你们做夜班的工人吃夜霄,而我们却买不到夜宵票。”我接着说:“曾科长,我们民工不都是爹妈生的吗?您就忍心看着我们饿着肚子为你们盖房?” 我顿了顿又说:“听人家说您为人善良,办事公道,所以特地来找您,请您为我们这些离乡背井的人做点好事,解决夜宵票问题。”

曾科长等我说完,开口道:“听你的口音像是长沙人。”

“没错,我是长沙知青,下放常德已有四年,生活所迫,只得外出做小工。”

“哎呀,我一个大儿子也是知青,下在慈利县,可能跟你年纪差不多。”曾科长稍停片刻接着道:“你刚才提的这个事我们研究一下,尽量想办法给你们解决,出门人不容易。”他同情地说。

我准备告辞,突然想起手套的事:“曾科长,这手套也归您管吗?”

“是的,你又有什么想法?”

“我们当小工的劳动强度太大,一双手磨得稀烂,没谁给我们发过一双手套,如果您不为难,我能不能出钱在您这里买一点?”

“行,你们这些民工真是造孽。”曾科长接着问:“要多少双?”

“先买二十双行吗?”我刚一说完,曾科长即安排手下去拿来。

我接过手套,付了款告辞。曾科长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等一下。”只见他从自己抽屉中拿出几双崭新的手套递给我:“这是我自己的,送给你吧。”

“太谢谢您了,您真的是一个善良人。”我说着眼圈都红了起来。

回工地后,自己留下几双手套,其余的都送给了一起干活的。

第二天,一位姓宋的大伯戴上手套后说:“想不到小刘还为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你们以后要手套,我给你们代买,那曾科长我熟,人最好了。”正说着,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曾科长站在了后面:“你在这里跟我做什么宣传?”

“曾科长,您怎么来了?”

“给你们带好消息来的,你们今后加夜班可以派代表来买夜餐票。”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高兴不已,纷纷请我代劳。

……

工厂的铃声响了,看着工厂大门的工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工作服上下班,看着宽敞明亮的大车间里摆放着的一台台崭新机器,我羡慕极了:要是自己能成为其中一员该多好啊!唉,不想了,越想越不通,我推着斗车运沙子去了。

拖着满斗车的沙,在一个陡坡上放飞坡。放飞坡是项即刺激又危险的活,我一趟一趟肆无忌惮地在坡道上飞奔。斗车没有刹,当车从坡上冲下时,车速会越来越快,此时我必须紧随车速一起加速奔跑。坡道约有百余米。在紧张和刺激中一鼓作气完成这百米短跑,松口气,又准备放下一车。

在无数次与斗车竟跑中,我渐渐疲倦起来,脚步跟不上趟了。可斗车轮子并不晓得疲倦,两只轮子仍劲头十足地直往坡下冲去,且越来越快,我使劲堵住它,强迫它慢一点,但两只轮子已经不听我的使唤,它似乎在我耳边大声嚷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此时终于明白:如果不采取果断措施,自己将会被这无情的东西碾成肉饼。说时迟那时快,我两手猛然一松,身子朝旁边一闪,“扑通”滚倒在地!斗车一个倒栽葱,轰然倒在旁边!我和斗车两败俱伤。

我躺在工棚内,饭都是宋大伯帮我打的。

“小刘,今后不要再显什么英雄好汉了,放飞坡,太危险,弄不好命都会送掉!”宋大伯接着说:“年轻人,要吃一亏长一智,放坡时,刚开始就要控制速度,斗车没产生惯性,你就能控制它。”宋大伯说着,随即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药水,涂抹在我的伤口处,说这药是他从家里带来的,祖传秘方,效果忒好。

宋大伯五十岁左右年纪,国字脸,脸上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宋大伯,您怎么这大年纪还出来干这活?我们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我问。

“唉,有什么办法,家里人多,粮食不够吃,挣点钱买口粮啊!”

“您有几个崽女?”我好奇地问。

“六个,有一个大的得力了,最小的还只有五岁,全家人的嘴巴加在一起有尺多长呢!”宋大伯笑道。

“您怎么要生这么多?”

“乡下人哪个不想多生几个儿?”他接着道:“集谷防饥,养儿防老,你们年轻人还不懂,到时自然会明白的。”

“您没想想生这么多好难带?如果您没这么重的负担,说不定现在不会在这里卖苦力了。”

“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你不清楚这生孩子的事,有时是由不得哪个的,我家孩子他妈是一肚子的崽,一年一个,我有什么办法咯。”宋大伯说完摇头苦笑。

我此时也有些糊涂了,在这方面,我毕竟还是个毛头小伙。

不知是宋大伯的祖传秘方见效,还是我身体好恢复快,第二天即能撑起来走路,第三天就勉强出工了。

侯大伯见我受了伤,安排我匝钢筋。匝了十来天,我又去挑砖、抬预制板。

工地上没任何安全设施,也从没谁为民工举行过安全培训。

办公楼砌到了六层,竹架板上,一些人抬着预制板在上面吃力地移动,竹架板被踩得吱吱响,直摇晃。脚下,一根根横七竖八的杉木搭起来的架子在高空支撑着,周围没任何防护网,抬着沉重的预制板走在上面提心吊胆。我随时警惕着,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宋大伯走在靠外的一边,别看他有一把年纪了,但干起活来丝毫不让年轻人,且沉稳老到,还时刻提醒别人注意安全。

预制板抬到一拐弯处,宋大伯指挥:“靠里边的人慢点……好,后面的跟上……外面的注意。”就在这时,宋大伯自己脚下的一块竹架板突然一晃,他失去了重心,竹杆从他肩上滑落下来。他从六楼的架板上栽落下去。

“救命啊!”我们惊慌失措地边喊边往下跑。我将宋大伯扶起,他已是七孔流血,不省人事了。

工地派汽车将宋大伯送医院抢救。没多久,传来他不治身亡的噩耗。我顿时泪如泉涌,失声痛哭:“宋大伯,我们刚才还在一起做事,现在却是阴阳相隔,‘呜……呜’您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我受了伤,您帮我打饭,给我敷药,教我注意安全。抬预制板您总是走外边,把安全留给别人,将危险留给自己……‘呜……呜’我要去找工地上的头头,他们太不把民工当人看了。”

怀着悲愤的心情,我带着几个人找到了工地办公室。宋大伯的家属也来了,在办公室哭成一团。几个头在安抚着家属。

“这次事故你们要负完全责任。”我愤怒道。

一位胖头头责问我:“你在这里起什么哄!你给我出去!”

“我是这里的民工,我有权为死去的宋大伯说几句公道话,你们根本不关心民工的死活,工地上没有任何安全设施,才导致宋大伯的死亡。所以你们要对宋大伯负完全责任,要完全满足家属提出的要求,而且要赶快安装防护网,民工发放安全帽、手套等安全劳保用品。”我刚说完,旁边的人跟着吆喝起来:“不满足家属和刚才小刘提出的这些条件,我们决不开工,我们停工的工资你们一分钱也不能少给,否则我们会一层层上告!”

头头们慌了手脚,连忙到里屋去商量。不久,胖头头出来说:“刚才小刘代表大家提出的要求是合理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满足,让死者家属满意。现在你们还是先去做事,否则耽误了甲方的工期损失就更大了。”胖头头说完看着我,希望我能带头表个态。

“不行,安全网不装好,我们决不开工,人命关头,难道你们不懂?”我愈说愈愤慨。

“人命关天,安全第一,安抚家属,办好丧事。”办公室里里外外聚满了人,大家高喊着。民工们从没这么齐过心,以前都是碰了头头点头呵腰,生怕饭票子过河,哪还敢这么大喊大叫。

等了两天,上述条件全部兑现,民工开始复工。宋大伯的家属也得到了应有的赔偿。

宋大伯惨死的情节,自己和其他工友平时发生的一些工伤事故总在脑海中浮现。在此继续干吗?我问自己。

……

一日工余,信步路过工厂附近的一片荞麦地,此时正是荞麦开花之时,花的模样虽不出奇,但觉浓香扑鼻,出于好奇,我径自走到荞麦地中央,发现有一些蜜蜂在花丛中贪婪地采集甜汁,有些蜜蜂似乎吃饱喝足了,然后向同一个方向飞去。

我循着蜜蜂的飞行方向走去,走呀走,终于来到一户人家,只见这家的屋檐下摆满了蜂箱,成千上万只蜜蜂飞进飞出,一派忙碌景象。

我仔细观察这些有趣的蜜蜂,此时一位戴着眼镜的五十来岁的人走了过来。

“大伯,这蜜蜂是您养的吧。”我礼貌地问。

“是呀,你对蜜蜂有兴趣?”大伯的口气很温和。

“觉得蜜蜂世界好神奇的,只是我不懂。”

“不懂不要紧,你们年轻人一学就会。”

“那我可以拜您为师吗?”我无意地问。

“你是长沙人吧。” 戴眼镜的大伯瞅着我说,并没回答我刚才那句问话。

我于是将自己的身世向大伯一一道来,并向大伯自报家门,然后请问了大伯贵姓。

“我大名姜楚天,湖北武汉人士。”姜大伯爽快地回答。

“您一定放了多年的蜜蜂吧,看您这饱经风霜的样子。”

“抗战八年了。”姜大伯风趣地说,

“您在哪些地方放蜂?”

“四海为家,全国各地哪有蜜源哪安家,此地赶了荞麦蜜后还要到浏阳赶山桂蜜,然后到广西或广东越冬。”

“您这么大年纪长年在外飘泊,吃得消吗?”看着姜大伯有些瘦弱的身子,我不无担心地问。

“还行,只不过这两年觉得有些费力,转运时一般是出钱请当地人装卸。”姜大伯说完开箱查看他的蜜蜂。此时只见姜大伯掀开蜂箱盖,双手慢慢抽出一张蜂巢,巢脾上爬满了蜜蜂,有的还爬到了姜大伯手上,他毫不在乎,将那巢脾翻来倒去的仔细观察……

时间不早了,我和姜大伯告辞后,回到了工地。

工地上,我似乎再没了往日那股子干劲,一门心思跑到那神秘的蜜蜂王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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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7/6 15: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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