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散文】拆不去的祖屋(社团推荐)
祖屋象一位慈祥的老人,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我家在十分偏僻的小山村,这里不通车,祖辈只能靠两条腿出村进乡,什么电视,什么火车,这些都远离我的少年时代。最让我记忆的是那祖屋,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主厅和厢房连成一体,透出一股祖先们的智慧和才气。正厅两旁的对联,笔透力背,遒劲挥洒,虽经百十年的沧桑,依然完好可见。
记忆最深的是厅的正中主梁上的四个字“紫气东来”,让人见而敬之。据说,这十分清秀的文字是一个先辈留下的。他小名下院陆,从小聪明伶俐,学业大有建树,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后来由于家道贫寒,供不起念书,于是,每每参加科举,总要先卖一张卷后,自己再做,以此维持他的生活,结果第一张总要认真做,第二张时间仓促,马虎了事,难有见效。一届又一届,下院陆还是一介穷书生,潦倒和贫穷总伴随他的左右。直到40多岁,那年他先是替人做了一张试卷,接着给自己认认真真完成考试。果不其然,本次试卷做得十分完美,无论从文章立意,到破题、论述,都是无可挑剔的。正当阅卷老师发愁之际,突然在卷子的背面底格看到了一行小字:“包中,包中!”。老师见此字,吹胡子瞪眼睛,气得肺都炸了,于是戴起老花镜,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找荐,终于查到马字有了问题,原来马字下面是四个点,但下院陆写得快了,把四点连在一起。老师说:“马脚都已链了,怎么能当状元。”就这样,他又一次名落孙山了。这一次,对他打击太大了,从此,他发誓不再去科考,而成为民间的状师,经常替乡里乡亲们具状而换取贫寒的生活。有时,乡亲们办喜事写对联、土地转让、结亲等需要立字为证的,他都乐于帮忙,每每这样总能酒足饭饱一顿。遗憾的是,现如今祖屋已拆去,下院陆的铁笔银钩也就从此销声匿迹了。
祖屋沐浴着历史的风霜雨雪,讲述着几百年来祖先们从江西迁徙而来的发展经历,虽然地处穷乡僻壤,但几百年依然生生不息,繁衍子孙,由过去的一对夫妻,发展成为400多人口的小自然村。逢年过节,祖屋便是全村男女老少聚会的地方,东家长,西家短,说人情,道世故,欢笑声溢满山村。尤其,在今天农村大多数人从年初就出去务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能够聚在块拉拉家常,也是别有一番情味。对乡里乡亲来说,看一个人走出山村有没有长进,就是看他拿出来的香烟,便能判断个一二。一般赚了钱返乡的人,一般都是好烟,一人一支分个不停,没有钱就不一样,分的烟只是一般般的。
山乡人情愫最质朴,情感最明了,不怕说富,也不会藏富,更不会装富,质朴的就象山里的野百合,花是花,杆是杆,叶是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栋是本村的说话人,他虽年达70,但由于经常在外搞些“易经”活动所以,总爱说话,还会编些顺口溜。只要他一到来,几乎整个大厅都是他的声音,时不时他还讲些城里的新鲜事,以及官场上的不平事,这正中乡下人的口味,总能形成寡说众听的局面。每每说到彩精时,他就唾沫飞溅,手舞足蹈,显出他博闻善言的得意样子。当然,他也知道如果有外出人多时,特别是几个有学问人在场时,他的话也就少多了。其实,他也不简单,一次他编好了顺口溜找到县委书记,也真的被说动了,还封他个计生宣传员的雅号,一度也红遍村里村外,县级电视台还专门作了采访报道。说实在话,他并没有念过几天书,主要靠年轻时去外闯,听得多,见得广,得益不浅。他好象什么都懂,就象下院陆一样,不服输,不服气。说实在话,如果过去有让他多念几年书,也真是了不得。看来,在这祖屋的屋檐下,这些遗风还能找到当年的一些影子。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想起来,小时候的快乐时光,总是和祖屋分不开。比如,逢年过节大家在这里相聚,小孩子也到这儿来大家一起捉迷藏,踢键子,跳绳,尤其有人办喜事了,更是热闹,往往通宵达旦。作为小孩子,啥也不懂,有的吃,有的玩,那是最好不过了。记忆深处,总有波光点点,繁星灿灿,或是把碎片重组,或是把碎片碾成更细小块,但总能留下许多斑驳的轨迹,无论是欢是喜,是悲是愁,抓上一把就能让你回到从前,就能找到当时欢乐的时光。踏上祖屋光洁的石阶,脚下回响着历史的足音,沿着这石阶走出走的子子孙孙,他们在各自的打拼中茁壮成长,或许这就是给祖宗的最好慰藉和报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祖屋就是背靠雄峰,面对青山,四山环抱,田园一片,开阔而不遮挡,远见而不短视,清风徐来,空气中富含着泥土的芬香,燕来画栋,雀来安家,蓝天白云,仿佛在这儿就是一个世外桃园,让“老人”怡养天年。
我每每回去,总要去祖屋站一站,看一看,拜见这位千古不老的“老人——祖屋”。尽管家乡父老们把祖屋修葺一新,但我们还是怀念过去的老旧祖屋。因为它记载着全村人的历史,烙印着全村人在前进中留下的痕迹,会给后人讲述一个又一个“下院陆”式的精美故事,你说,这不是美妙的很吗?
作者:不能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