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文投稿于扬子晚报,被刊登.
见http://www.yangtse.com/dzbpd/dzbfx/200707/t20070703_317269.htm
1978年金秋,我考上大学,新生活开始了,为了纪念这一命运的转折点,我和当年在水利工地上的民工朋友成钢、当时一同考上大学的“老乡”,拍下了这一意气扬扬的合影。拿到照片的时候,成钢感慨万千地说,这还是他下农村以来第一次照相呢,他这一说,我才想起:是真的,插队落户三年多来,因为看不到前程,苦闷彷徨,我也没有拍过一张照片。
然而,在这张照片上,你还看得出曾经笼罩我们心头的阴霾吗?
1977年11月,我插队落户在湖南永兴县大布江公社当知青已有3年多,听人说国家恢复高考了,我却将信将疑,处在这穷乡僻壤,既无报纸看,又无广播听,心想,像我这种家庭成份高的人,光推荐和“政审”就通不过,这种好事轮不到我,能将我招工,就是扫大街,掏茅坑我也会谢天谢地的。此时公社要派民工去参加县里组织的黄口堰水库大会战,我毫不犹豫地卷起铺盖就去当了民工。
到水库工地不久,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被证实是千真万确的,工地指挥部还动员大家报名,无须推荐,许多青年民工珍惜这一机会,高兴地报名参考,我犹豫着也报了名,并真的拿到了准考证。
当民工既无时间也无资料复习,每天要完成挑5000斤泥土的定额任务,每挑一担都要登记,再挑到大坝上去倒掉,当挑完一天的定额任务时,疲惫不堪地回到住地,躺在床上全不想动。此时,我真后悔为什么不相信会真的恢复高考,为什么不留在生产队,那样我会有自己的时间,找资料来复习的。当时,我有一位好友名叫成钢,就是这张老照片上左边的那位小伙子,是我在工地当民工时的兄弟,我们都是在水库工地上讨论数学题的,利用吃饭的工夫,一手捡了树枝在地上画几何图形,我们还相约考上大学后在长沙或在北京会面。
12月的一天,按准考证上的提示,我来到设在工地附近的一个小学。坐在考场里,面对高考试卷大脑一片空白,心里那个悔呵,无法形容。学业荒废几年了,一直没复习过啊,如果有时间看书复习,这些题不难做的。连考几场后,我心里有个底了,原来高考的难度是这样的。这一年水库工地一千多名参加考试的民工,只考上一个人,是我公社的知青,被录取在湖南师院,我的“名落孙山”,自然是意料之中的。
搞完四个月的水库会战,就到了1978年的2月,临近春节,当民工的使命也结束了。我回到父母家中过年,心里憋着一股劲:这第二次参加高考非考上不可,不然,怎么改变我的命运?于是四处借来复习资料,关上门,成天沉浸在书本中。一些知青伙伴串门来找我,也被母亲挡了回去,母亲的用意是让我好好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复习。
7月份,在公社中学的考场里,尽管天气炎热,但由于有几个月的苦苦用功复习,考时也还觉得顺畅,手中的笔不停地写,只管把试卷填满,只遗憾考试时间太短。每考完一场,便赶快溜到附近男知青房中,复习下一场要考的功课,尽量避开干扰,尤其是个别女知青的“讨教”。当全部科目考完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到队上。不久通知参加体检后,方知全公社300多名参考的知青,只有我和另两个知青上线,五门课我考了350.5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阳光是格外明媚,天空是格外辽阔。
8月,我收到梦寐以求的高考录取通知书。我被录取到湖南师院郴州分院(今天的郴州师专),过了几天,成钢抱着行李卷约我一起上学去,凭着在工地用树枝解题的倔劲,他也考上了大学,就读衡阳师专。这年秋,他于星期六赶到我所就读的学校,两人换上我们知青时代最好的“出客衣裳”,留下这张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