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般是在下午六点钟以后,我就会去楼顶练练盘子功,并看看天。
这盘子功练起来很好看,可惜我是爷们,如若是妹妹们练了起来,那就会有种流风回雪,彩鸾对镜的神韵了。
练盘子功的要领是,不论你身子前俯或是后仰,那绕着身子左右前后旋转的托在双手上的盘子永远向上。
能见度很好,苏仙岭道观的红檐远远看来成了黑色,不能细看,细看的话,那黑色又会看出些山林般的墨绿来。而且也不能眯着了眼睛,因为你眼睛一眯上,你就会看到张学良同志似乎还飘荡在那红檐白墙间,看到西安事变,看到中国历史这艘破船因为此君而终于没能驶离这处两千年来不改旧颜的港湾。
于是我便微微的阖着眼睛。没有精光暴射,精光暴射一般属于猎食者,在我的时代猎食者的代名词就是革命者,他们需要这样一双锐眼,因为他们的生存方式永远处在守护和掠夺之中,他们的职责在某些方面与卢梭相似,就是要费尽心机的让站了起来的人重又回到四肢着地的丛林生活中去。
我微微的阖着双眼是因为我要仰望蓝天。我在这种仰望中渐就明白这个世界上最浩瀚的世界原来是一片最寂静的世界!
偶尔有鸟儿掠过,慢慢的在天际隐约成了一个黑点。
在人类的天空中,有谁可以留下这么一个印痕?哪怕是转瞬即逝的黑点样的印痕。
这个黑点是俄底修斯!
其实我开始是想起了老马的,但是我忽然发现老马远远没有俄底修斯这样幽默。因为他如果具备了俄底修斯这样的幽默,那么他就会将那本什么宣言换个名字,换成〈没有谁宣言〉。
那个可怜的被俄底修斯戳瞎了眼睛的巨人,在拼命的向帮助他的同伴呼喊着“没有谁伤害我”时,却让俄底修斯赢得了自由与生命。
想一想吧,这样的黑色幽默,当那些现实中象巨人一样庞大的受难者进行倾诉的时候,上帝也会被“没有谁伤害我”这样的话语弄得昏了头。
其实倾诉是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原来都是相通的,比如西方的辩证神学的同志们,就认为个人的存在的是渺小的没有意义的,有意义的是上帝,因为上帝才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我的天,这种声音与毫不利己如出一辙啊,这话说直接一点说就是把我的银子连同生命全都给你吧。
呵呵,谁能在这里找到一条辩证神学与辩证唯物论的那条势如水火的鸿沟么?
天空中的每一个点都会消失,问题是你得给每一个生命留下一个点的位置。你无权抹煞这个点的存在,你得给予这个点充分表现自我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因为只有具体的个人才是价值的实现者。
但是我们的天空里只有一个点,这个点具有神学上的意义,并且还具有不用证实自身价值就可牢牢控制住几乎整个天空的权威。
哪里的天空有了失去约束的猎食者,哪里的天空就没有了弱者的位置。
而我的位置只是在我顶楼,我可以在这儿转转身,扭扭腰,在托着永远向上的盘子时,偶尔也托起自己的一番胡思乱想:我如此自由的扭来扭去,比起当年的长沙王,那个用地狭人微不可回转赚得主人仁慈的家伙,可是要愚蠢很多。不过时代不同了,现在的主子你是不能使用智慧这一招的,你得用白花花的银子去换回你索要的仁慈。如此一来,你就成了猎食者,你就与“没有谁”站在同一条战壕里去了。
2007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