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创业正逢国运兴
——感悟汇源冶炼有限责任公司掌门人许正国
1.许正国,这位在县电视台露过多次脸的中年铁汉,这个在黄泥乡方圆数十公里地盘长幼皆知的硬汉,这个曾走过许多弯路,最终走上冶炼致富的好汉,这位在县委经济工作会上曾作为优秀基层干部代表铿铿锵锵地吐出几页方方正正汉字的村干,仅凭表面印象,你很难把他与一位冶炼老板联系起来,单凭衣着打扮,你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是一位拥有资产500余万元,年创产值过亿元,流动资金1000余万元,年上缴利税200余万元的民营企业家,而从他不苟言笑的举止中,你也真难弄懂他是怎么与全国各地的冶炼原材料拥有者谈天谈地、讨价还价、拍板成交的。
对许正国本人,我确实一担的生疏,虽然,他的名字我很熟悉,虽然,他的企业我也走马观花,知道个方位,但究竟他是怎样走上冶炼之路的,以及他的冶炼企业规模如何,效益如何,对环境的影响如何,对国家的贡献如何,在黄泥村民中的口碑如何,实话实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绝对不会对此故弄玄虚。
2.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话用在其它方面打死我也不信,可用在了解许正国先生身上,却由不得我不信了。2004年12月初,根据组织的安排,我带一个组去对有关单位的宣传思想工作进行综合检查考评,由于交通工具缺乏,便由塘门口镇领导派车将我们一行三人送到了黄泥乡,黄泥乡考评工作完毕后,我们又要抢时间赶到香枚乡去,另一部原郴州414兵工厂生产的吉普已超期服役,动弹不得了,一时急得主管宣传的刘琼同志四处张罗找车子,其时她已荣升柏林镇人大主席候选人了,只是乡党委考虑她管了多年的宣传工作,情况十分熟悉,便留下来把此项检查工作搞完再走。虽说是忙着张罗,其实也没花多长时间,便叫来了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因我对小轿车很不内行,所以叫不出是什么牌子,反正看设施及外观,恐怕是有点档次的,当然,也决不是别克、奥迪、红旗一类的车,这类车虽然没坐过几回,但外观很好辨认。当刘琼同志将我们介绍给车主,我们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剪着板寸平头,留着乌青短须,长着国字形方正大脸盘,面部肌肉很是厚实,眉字眼角棱是棱,楞是楞的中年汉子,应答不到三句话,我们便弓腰屈背一屁股坐进了车座里,看他换档时粗壮的手用力弧度较为夸张,想到刘琼同志去年说过他现在还担任着村主任,我便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许主任,你以前开过农用车吧。”许正国此时正小心避让前面一辆疾驰而来的运煤大卡车,待到煤车唿嚓一声闪过去以后,他才接起话题应道:“我开的车档次不高,都是些很难开的手扶拖拉机,盘式拖拉机,这是我的本行,这些小小的拖拉机,是我致富的向导。”顿了顿,他脸朝我看了看,又用余光瞟了一眼后座的两位宣传部的同志,略显深沉地继续说道:“当然,现在用上了小轿车,但真正的幸福、满足感还不及我当初拥有第一部自行车和当时的小小拖拉机的感觉。”说着说着,他一只手离开了方向盘,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普通的香烟递给我,并示意我分配给其它几位同事。又接言道:“说句心里话,我的一生,感谢共产党,没有共产党革命,我早已流落街头。没有共产党,更没有今天成为头面人物和拥有数百万的资产。”却用另一只手有力地旋动着方向盘,双脚分工合作十分默契,外行看来他用力较大,内行看他却恰到好处,点到为止,踩离合器轻缓有度,踩油门温文尔雅,踩刹车蜻蜒点水,功夫十分到位,但总体上又让人觉得他在使劲用力,反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是一副豪爽、粗犷的形态展现在你面前,就连不时发出的笑声,也是那种农家汉子特有的憨厚爽朗之声。不过,我在农村生活得太多,在农村工作的时间不算短,亲戚朋友又大都是农村科系,自然对这种声音有相当的亲切感和认同感。小车在九曲十八弯的柏油路上中速行驶,窗外一排排落叶飘零的梧桐眨巴眨巴地一闪而过,远处的田畴堆满了人字形的稻草垛,部分农田里出现了开沟撩壕搞冬种的农民,虽然缺少了过去农村大呼隆搞“三冬”的壮观,但也自然地体现了些许理性,毕竟,不要人吆三喝四,农民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肯定是一件好事,是一大历史进步。记得自己还是拿4分工分的时候便跟着大叔大伯们在搞冬种,在刺骨的水田里扒拉来,扒拉去,脚脖子冻得通红,双手冻得松树皮似的,但依然没有在来年春天盼来好的收成,特别是当自己吃了一个多月的红薯干,与大人们一起战天斗地修了一座水库,来年发春雨,满库的雨水惹人爱,但盛夏来到,还不需抗旱之际,水倒流了个精干,现在,每每衣锦还乡路过干坎时,还有些许酸楚和隐痛。抚今追昔,人间沧桑,自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现在农村真好,去年一号文件让农民既增产又增收,看到车窗外农田旁三三两两晒太阳的百姓,有时觉得他们其实也够幸福。车子继续一路平稳地往香枚乡驶去,许正国一边熟稔地重复着转向换档,制动点刹的动作,一边慢条斯里地同我们闲聊起了他的身世。当然,由于长期生活在农村,又步入不惑之期,所经历的世象也可在他的闲聊中找到些淡粉色的影子,便有了聊下去、听下去的兴趣,又由于代沟的原因,车上的小伙子们却显然缺乏兴趣。当然,似乎我有预感他要上《银都风》封面人物似的,当时不经意的我却打起了走近这位有点传奇色彩的民营企业家的主意。对此种举动,说是一种嗜好还是一种责任,亦或是二者都不是还是二者兼而有之,反正现在想来,不禁哑然。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人毕竟是最能适应环境的高级动物。
3.许正国1949年出生于黄泥乡汶村,虽与共和国同龄,但却没有其它许许多多与共和国同龄人的幸福和福气,父辈虽生性木讷,但他能勤耕苦织,成家立业以后,竟也将祖辈留下的几亩薄田,几眼山塘,几块油茶山侍弄了个舒舒坦坦,尽管后来因遭各种变故而导致家道中落,田土易手,山丘易主,但由于所发生之事距当地解放不久,同辈们记忆犹新,便将祖宗几代的恩怨纠葛一古脑儿算到了许正国的父亲身上。“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许正国自然而然地成了当地一个破产地主的儿子,背着破产地主的家庭鼎锅,呱呱坠地的许正国便注定是要比同龄人吃更多的苦头了。按照农村风俗,谁家添丁增口,亲戚朋友、街坊邻舍都要盘算点小礼物前往看望,说是看月婆,其实是想瞧瞧生的小孩是男还是女,模样是俊还是丑,肤色是嫩还是黑,如遇生男孩,则合家上下喜盈盈,亲戚朋友夸不停,如若生女孩,则礼物自然省了许多,且大多勉为其难地说着也好也好,模样子不错不错之类的不痛不痒的话。此种重男轻女的风气,在我国延续了数千年,部分落后地区现在也有所耳闻。不过自我国农村开展纯女户结扎,并享受相应的优惠政策以来,特别是近十多年城镇第三产业的发展,许多服务性岗位钟情少女冷落儿郎的情况出现以后,生男生女都一样的观念才渐次深入人心,尤其是在经济文化比较发达的村镇,生育观念已有了相当跨度的改变,生女孩现在同样会得到大家的青睐。当然,公元一九四九年的情形,正值新旧社会交替之际,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肯定比较普遍。不过,许正国虽是男儿身,但由于贴上了破产地主后代的标签,往来嘘问的人自然比应该来的人少了许多,这令许正国父母添儿之喜的内心多少夹带了些许落寞,但当时的情况,即使再后来二十几年的情况又有谁能为之奈何呢?虽说新社会不信命,但这种出身之命却由不得你不信了。
许正国蹒蹒跚跚地在汶村一农舍里渐渐地长大了,到了刚学会走路时,便长得墩墩实实,小手小脚一股一节的,煞是招人喜爱。稍大一点,便以虎头虎脑,眼睛眨巴眨巴常能鼓捣些逗大人开心的玩艺而越发招人喜爱。到后来,许多人竟忘记了他地主狗崽子的身份,忘记了阶级立场而主动抱他亲他,并带他赶圩赶场跑永兴逛大街,这倒让儿时的许正国长了不少见识。
转眼到了1958年春,已经9岁的许正国在家里淘气得不行,令父母十分头痛,由于生性好动,也惹了不少麻烦,周围村民对这个虎虎有生气的孩童既怜爱又讨嫌,建议许正国父母快快送他入学堂。
汶村是个比较大的行政村,当年上学的孩子一到五年级加起来有二百多,虽然许正国天资聪颖,但背上了个破产地主成份的出身,却远没有在自然村时那么受到众人的捧场,孩子们由于受到文化程度较低的父母们的教育,阶级斗争这根弦一直是绷得较紧的。孩子们不肯与他同桌,不肯与他一起打扫教室,作业本不肯同他的叠在一起。为此,幼小的许正国哭过、吵过、打闹过,但在当时的复杂政治环境下,老师们也很难站到他一边,回家向父母哭诉,父母也只能强忍辛酸,紧紧地搂抱着他,让他沐浴一丝丝父慈母爱,也让这慈爱的暖流暂时抚慰其受伤的心灵。好在小孩子不知道也不会记仇,第二天他又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不过,由于他接受能力很快,语文、算术成绩总是第一,文体活动也很出色,慢慢地便逐渐改善了他周围的小气候,孩子们开始接纳了这个聪慧活泼的小伙伴了。
转眼到了1963年,许正国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永兴二中读初中,当时,到二中读初中对农村孩子来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而对于有着家庭背景的许正国来说,更是一件非同凡响的恩赐。为此,他十分珍惜在校时的分分秒秒、尽量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功课学习上。他知道,凭他自己的家庭成份是不可能出人头地的,唯有努力学习,不断增长知识,也许以后还真能派上用场,而经历过新旧社会两种完全不同的境遇,又有着丰富阅历,渴望拥有书香后嗣的父亲对他也抠得很紧,不到礼拜天是决不允许他回家,有时需要一些日常用品,也常常是父亲进城时顺便捎带过去的。好在当时他比较长身子,墩墩实实的个儿使他有了一股战胜一切生活困难的勇气,加之班级及学校的政治活动及其它访贫问苦、忆苦思甜一类的社会活动不会安排他,更不可能让他去参加,偶尔得到老师的垂怜惠顾,往往也是无法唱主角,只能站在旁边,或悄悄地在边僻的角落旁找个座位坐下,似懂非懂地听大人们手舞足蹈,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着什么,等到大家突然举起小拳头呼喊着革命口号时,他也只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举拳头,嘴里念叨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回到学校后,同学们都得写日记,许正国作文能力较强,在班上数一数二,有几个平时喜欢摸鱼捉虾、逃学玩牌的差生最头疼写作文了,往往利用阶级成份的优势无偿占有许正国的劳动,许正国常常把自己写好的作文改几句话,便让其他同学去应付老师的检查。一般情况下,由于班上的学生多,老师人手少,不象现在一周四五节课,忙得他们也顾不上精雕细选批作文,往往忽悠忽悠的便过去了。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不知怎么回事,这回语文老师发现了抄作文的同学,第二天把几个学生的作文到课堂上一念,登时便引起了哄堂大笑,个别女生还笑出了眼泪。原来,抄作文的学生把许正国未改的作文抄了去,竟在文章中写出地主父亲的种种恶行,表示要与家庭决裂,坚决与地主父亲斗争到底的文字,由于这几个学生均是贫雇农出身,照搬照抄,竟搞错了自己的家庭成份以致贻笑大方,令人捧腹。如今这几位学生有的不在人世了,健在的也已做了爷爷外公了,偶尔相遇谈及此事,他们还会不禁忍俊。
许正国是个心理成熟比较早的人,在读初中的时间里,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坐在教室求学的机会不会很多,于是,他便拼命地学习,除完成正常的功课以外,他也喜欢看小说,只要同学带来的小说,他会千方百计弄到手,利用课余时间拼命啃完。当时能弄到的小说如《红旗谱》、《苦菜花》、《牛虻》、《青春之歌》等等,许多章回、章节并不十分理解,但开卷总是有益的,小说故事里许多典型人物的性格、典型事件的发展轨迹,对他一生都有很大的影响,因而,现在虽然五十多岁了,他却充满了雄心壮志,并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他把企业办红火并能够卸肩让人接替后要亲自写一本书,但具体是什么书,他说将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其实就是一本书,别人爱不爱看不去管,至少自己会读上几遍的。这话一点不假,就我现在所接触过的一些永兴籍有影响的冶炼精英,特别是那些为永兴民营经济发展,为便江之滨崛起中国银都的政治、经济、文化界雄才贤士来说,每个人都是一部很有品味的书。我也相信,许正国若要动笔写书,也会象他搞金银冶炼一样,虽然艰难,但经过努力,肯定将有不菲的篇章。
韶光飞逝,不觉两年的初中学习阶级一眨眼功夫便过去了,虽然许正国没有浪费宝贵的学习时光,但初中知识相对于人生所需的知识来说,毕竟是沧海一粟。当然,就许正国本意来讲,他固然是十分向往上高中、上大学,甚至更高层次的学习生活,他想当文化人,因为父辈以上的族谱中有在地方上叫得响的文化人,他们曾经很风光,也给后人留下了课子诲人的谈资,这是他很羡慕的事情。当然,他不害怕种田,也不害怕做苦力,但总认为当一个文化人总比伺弄土坎垃要来神些。
其实,这是他当初小小年纪最朴素、最实在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在1965年春天终于让它成了许正国一生中永远的想法。1965年,正是文化大革命的前夕,中国的状况当时究竟如何,至少我们这一代人是没有什么感性认识的了,但许正国绝对有,而且有刻骨铭心的感性认识。因为,按照当时的政策,作为破产地方的子女,无论你成绩如何出色,基本上是不允许升入高中阶段学习的。
严酷的现实,将许正国成为文化人的梦想击得个支离破碎!接到这个消息,他内心十分痛苦,但却没有哭,因为在他进入初中阶段他便早早地有了些许预感,只不过这个糟糕的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那种体验就象他现在炼金银时看到成色不好,废渣一坨坨地滚将出来时的心情一样,反正是比其他人要难受好多倍、好多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