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照片上的憨态可掬,笑容可掬,弥勒佛一般的老人,你能说出他是什么人吗?恐怕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民。不过,这只说对了一半。论身份,他的确是个农民;但是他今年70岁了,却没有干过一天农活。谁也想像不出,这是一个奇人,一个为无数让大医院束手无策的骨病患者解除了肢体疼痛的民间奇人。他就是我今天要向朋友们介绍的民间正骨医生-----朱家正骨第五代传人----朱振水先生。
朱先生是家里的单传,从小就看着母亲给乡亲们治病。母亲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和心脏病,而按摩推拿是需要一定体力的。这门手艺在朱家已经延续了四代,作为朱家的独子,这手造福平民百姓的技艺朱振水理所当然地要继承下去。他似乎是个天才,耳濡目染,心有灵犀,母亲几十年的经验、手法很快就能醒悟。在母亲的指导下,他从十七岁起就开始给病人诊断治疗,并且很快就独当一面。一般的脱臼、崴脚、扭腰、错位几分钟就能手到病除,十里八乡,家喻户晓。朱家最拿手的就是扳一下病人的手指甲就能判断出病因在哪,病情怎样。
这时的朱振水已经小有名气,方圆几百里的廊坊地区被他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他的母亲要求他去外面学习看片子。朱振水没上过学,这对母亲和他本人来说,不能不是一个遗憾。母亲一辈子也没读过书,终年忙碌让她错过了孩子的读书机会使她追悔莫及。她决定自己在家里辛苦一点,把孩子放出去学习些先进的东西,让自家的技艺精益求精,更好地传承下去。
朱振水先是借陪同一位骨折的病人到天津住院的机会,结识了一位X光室的放射科大夫。很巧的是这位大夫来自廊坊地区香河县农村,拉上老乡之后,说起话来亲近了许多。放射科大夫被这年轻人的谦逊、好学、悟性高和彬彬有礼深深打动了。他尽其所知,倾其所有毫无保留地教授给这个充满热情、不怕困难的农家孩子。朱振水白天既伺候病人又学习看片子,晚上就使劲地回顾老师所讲的东西,他写不出字来,只好画些图画来增强记忆。吃饭就吃最简单的馒头、烧饼、开水,睡觉就坐在病房旮旯里的椅子上靠着墙,居然睡得很香。
那时侯骨科检查仅仅是X光,只能看见骷髅般的骨架,看不见任何软组织,判断骨折是比较准确的。至于一些疼痛难忍却又没有骨骼创伤的骨病,医生的诊断一半靠经验,一半靠懵。所以,他们写出的报告往往不是很科学的。这就让年轻的朱振水不得不在加紧学习的同时又要加紧思考。从天津回来后,他又结交了信安医院的一名放射科大夫,以换工的方式实习了一段时间。现在,朱振水先生又学会了看CT和核磁片子,再加上他看手指甲的绝活,他对病人病情的判断相当准确。
1972年,母亲因病去世了,35岁的朱振水担起了为乡亲们看骨病的重担。由于经常有病人来,他一般不出诊,但如果情况紧急,则不管春夏秋冬,白天黑夜,他都会随叫随到;而他对病人一视同仁,决不会视对方的身份不同采取不同的态度。更令人交口称赞的是,朱家几代人给乡亲们看病有一个传统,那就是分文不取。
当然,解除了病痛的乡亲们也决不会忘记他们的恩人。一些农副产品,两瓶酒,几包香烟常常毕恭毕敬送来,朱家也不推辞,全部笑纳。但是钱是决不收的,照朱振水先生的话说:一分钱也不收。因为这是祖上的规矩,几辈子的名声不能让几个钱给毁了,这名声不是用钱可以买来的。
直到今天,我仍亲眼看见过本村的乡亲们看完了病,从身上摸出来两包“红河”烟放在桌上,恭敬地向老人道声谢便喏喏地离开。我曾问过朱振水先生,这两包烟还不到10块钱啊?老人却有些得意地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啊!”
朱振水敢下手,似乎天生就是作推拿的材料,而他追求完美,精益求精更叫人钦佩叹服。82年夏天,他不小心摔断了脚脖子。当时医院的办法是牵引打石膏,而朱振水硬是忍着剧痛自己正骨接好。没想到半夜睡着了,腿动了一下,第二天一看,脚歪了一点。那时肉已经开始长上了,如果是一般人,看不出来就算了,可他却把脚垫在一块木头上,一使劲把脚扳断,重新接,直到他觉得无可挑剔为止。现在他走路干活儿跟好人一样,谁也看不出他的脚曾经断过,而且接了两次。这件事甭说看见,就是听他讲的时候,我都浑身发冷,他却笑眯眯的,就是照片上那个样子。
(二)
我的朋友老马和我同在一个公社插队,也是中条山的北京知青,他的妻子关姐是承德插队的天津知青。关姐在山区插队七年,多年的劳累让她浑身是病,尤其是腰椎非常脆弱,常常因突然犯病而被放倒在任何地方。1985年,关姐因腰疼倒下,几乎瘫痪。经京津几家大医院检查,为椎管狭窄,造影液被阻塞在腰4部位(和我的情况相同),病因不明。几家医院异口同声地表示:如不及时手术,该病人必将瘫痪。但是,关姐和她的所有家人都坚决反对动手术,他们怀着一丝希望四处寻求民间医生。他们不甘心听天由命,让那些尚未说出所以然就要动刀子的专家们在她的腰上恣意修改。
此时的朱振水也同样面临着命运的转折点。这一年,驻廊坊空军某部有个后勤部长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北京天津不知跑了多少医院,其中包括一些著名的部队医院,但疗效甚微。他也不想动手术,尽管每一家医院都热情地向他发出邀请。当他得知距市区30公里的乡下有个朱振水时,被病痛折磨得无计可施的他已经顾不上自己高贵的身份了。
一天,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驶进了北马庄,停在了朱家低矮的土房前。后勤部长被两个年轻战士搀着,佝偻着腰,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进了朱家。看过片子之后,在一张70公分宽的硬板床上,朱振水先生第一次用祖传的推拿法为一个国家现役军官开始治疗。这一次仅仅用了不到三分钟,离开时后勤部长笑着走在前面,已经不需要两个战士搀扶了。
后勤部长连续来了七八次,基本痊愈,行动坐卧都与正常人无异了。当他掏出一沓人民币递到朱振水先生面前时,被婉言谢绝了,他说他从来不收钱,纯粹的为人民服务。
空军某部在廊坊有个部队医院,既面向部队,也服务市民。后勤部长对朱振水无以报答,便聘请他到医院来,在楼里誊出很大一间房,成立了按摩科,许以高工资,给他穿上了白大褂。朱振水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带着自己的三闺女朱凤玉。
所以关姐命好。恰恰在她犯病的这一年,朱振水先生离开了农村,来到城里,并且以军医的身份公开对外行医。
当老马提前进行火力侦察的时候,他不禁大失所望。坐在部队医院诊室里的所谓军医穿着一身黑色的四个兜的制服棉袄;一幅圆圆大大白白的脸庞,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丝毫看不出精明睿智;满下巴的胡碴子最少有一个星期没有刮过;一根接一根的纸烟抽个不停,对满屋子的烟雾缭绕视而不见———这是军医?
然而,就是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让关姐重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