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搞定之后，中国导游会认真地告诉你，请把越南游当成是一回下乡考察，因为越南开放比我们晚，其水平相当我们十多年前的样子。
第一站是边境的芒街，算是该国的经济特区，但丝毫没有厦门的架势，倒颇像闽南不大发达且有点凌乱的小镇。来来去去的中国游客很多，三三两两的越南小贩也很多，前呼后拥向着中国老外兜售手镯、越南的钱币邮票、牛角梳。只有一个老婆婆别具一格，卖的是茶叶。她一手拿着杆称，一手拎着装着茶叶的薄膜袋，口中念念有词“茶叶、茶叶”，刚刚踏上异国的土地，我不敢轻举妄动，但有了越南也产茶的第一个概念。接着听导游说越南民间传统的定亲礼物中断断是少不了两公斤的茶叶。
从芒街到旅游城市下龙湾要走180公里的路程，越南没有自己的汽车工业，因而提供旅游服务的不是美国的福特车，就是韩国的大宇车，肥长的洋大巴穿行在蜿蜒细窄的柏油路上，构成了越南游的一道独特的景观。山路起伏且路况不佳，路的两旁多为绿油油的丘陵和田野，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小村小镇什么的。一些丘陵种植了茶叶，层层茶树一如在干瘦的丘陵裹上肥厚圆滚的绿袍。特别的是一些稻田和菜地间也种植了茶叶，夕照中有三两农妇在采茶。绿草和茶树遮掩了当年满目仓夷的弹坑，但村村几乎都有烈士陵园，高昂的碑柱下罗列着密集的坟茔。在抗美和抗法战争中有60%以上的越南家庭献出了一个乃至几个生命！
车到下龙市已万家灯火，我们草草用了晚餐便入住宾馆。客房设施似乎简陋了点，与三星级的行头不大配套，17寸的LG彩电在若大的房间中更显得缩头缩脑。茶几上摆放着一尊有盖子的小瓷瓶，里面放着茶叶。我即刻用鼻子闻了闻，无味；又在灯光下审看了茶米，只见叶条紧索，暗绿的色泽上蒙着银灰，与我两年前在贵阳买的地产中档绿茶很像。即刻泡上一杯，甘淳清爽，特别好喝，这也可能是因为经过了长达14小时的旅途劳顿后坐在红木沙发上特别的感觉！大家都说到越南几乎没有出国的感觉，广西乡亲和越南百姓在相貌上毫无二致；加上宾馆大厅、餐厅里到处都是清一色的中国游客，上海话、四川话以及广东口音的普通话充斥于耳，令你不得不“宾至如归”；但我是有点“老外”感觉的：至少客房中袋泡的广西西山绿茶变成了越南的散装绿茶，用电话传唤服务员送开水已经十分困难，屏幕上越南中央电视台衣着齐整的播音员用带着乐感的越语播发新闻。
隔天畅游下龙湾，大家都为这片以郁郁葱葱，礁岩中可潜伏伸延着坚韧的根茎？！下了游船我们的“福特”大巴就直奔海防市，下榻“皇家饭店”，客房中设备好了些，但没有茶叶。幸好我带上了下龙湾宾馆的余茶，得以继续品饮“越南绿”，也许是因为开水的热度够，再饮时品出了浓茶中淡淡的苦味，继而鲜淳回甘。
海防安排的两个项目：一是参观小街深处的“福林寺”，一所几乎没有香火的中式老庙，寺中的对联全是汉字；一是体会赌场，一家澳门葡京大赌场在海防的分店，只准外国人出入（我们也是“老外”了）。双双令我茫然，那个多少年来在新闻中出现的“英雄的海防”在哪里？
越南没有高速公路，从海防到河内一条最好的公路比我们的一级公路还略逊一筹。越南导游用汉语向我们热情地介绍起越南的绿豆糕，并在半路上提供了一个免费品尝的机会。这是一家叫“香园”的绿豆糕厂家搭建的竹棚茶园，刚刚坐下，服务生就忙不迭送上一壶壶绿茶和一碟碟绿豆糕、云片糕和芝麻花生糖。微苦的热茶使甜丝丝的绿豆糕更显风味，一车游客无不吃得津津有味。当然世上难有白吃的美食，许多人动手买走了成打的绿豆糕，我则买上半包简装绿茶，不过货架上更多的是咖啡。海防和下龙见不到什么茶馆，而咖啡馆则比比皆是。据悉“革新开放”后的越南一年就使大米短缺国变成了大米出口国，而越南南方的咖啡紧随大米也成了出口创汇的拳头。
接近河内时路上不时彩旗飘飘，还有眼熟的大红横幅，询问了越方的导游，才知这些装饰是因为是日越南在开国会，横幅上的越南语写着“敬爱的胡伯伯永远活在我们的事业中！”置身河内巴亭广场，面对庄严肃穆的胡志明陵墓，这才让人觉得真的来到了越南----那个在六七十年代报纸上读过千遍万遍的越南！广场边为胡伯伯简朴的故居，于遮天蔽日的亚热带乔木下，感受着这位越南老人清苦而伟大的人生。在还剑湖畔拂面的绿风中，许许多多过去在照片中电影里邮票上熟悉的景物--独柱寺、列宁公园、中国驻越南大使馆、军事博物馆展厅中那辆1975年4月29日攻克西贡总统府的坦克……都一一伸手可触。
晚上下榻亚洲饭店，我被安排住在最高的八楼，推窗望去难免有点失望，满城几乎没有闪烁的霓虹，也没有什么“夜景工程”，惟有居家的灯火、摇曳的树影以及喧嚣的摩托车声，这也是因为人家改革晚了吗？越南四日游已到了尾声，中国游客们忙着打点在越南购买的牛角梳、红木筷和红木雕、菠萝蜜干以及邮票、明信片和纸币等，当然最多的还是绿豆糕，河内绿豆糕的售价比那路边竹棚茶园的更便宜。人民币在越南很好用，一直让人有币值很大的骄傲。我在河内的商业街买了两罐越南绿茶，好回家慢慢地品尝，英语标明该茶是最高级的，但一罐售价6500盾越币，还不及人民币5元钱。
仓促的越南游令蜂拥的中国游客颇感失望，我似乎另有感觉，因为越南，至少越南北方压根就不是威士忌酒，难有冰爽的刺激；也不像加了方糖和奶的黑咖啡，体会不到洋场时尚的情怀。但它似一壶浓浓的绿茶，微苦而甘淳，熟悉又陌生，品饮间时时让我有许多回忆、联想和情不自禁的比对……
作者简介
郑启五，湖南籍 厦门人 1952年12月出生于厦门，1965年考入厦门双十中学，1969年上山下乡闽西山区武平县，历经坎坷。1977年高考恢复实现人生转折，1982年毕业于厦门大学外文系英国语言文学专业。现为厦门大学人口研究所副教授、厦门作家协会副秘书长、福建作家协会会员、《双十老三届》报主编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