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柴鱼 (知青生活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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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那时正是是文革时期,我们那个知青农场的知青们, 大多都“杀回省城闹革命”去了,剩下不多一、二十个人,守着一个近于死寂的农场.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因为整日里无所事事,便总想找一点什么事儿来排解那种郁闷.于是,就想到了钓鱼.那种玩法,实在是一个打发时光的绝佳选择.
离我们那个茅草地工区几里路远的山边,有着一个很大很深的岩洞.早就听说过那岩洞有深潭、有潜流,却从未去过.但却听说过一个传说.说是解放初期,有一个漏网的土匪,为躲避追捕,逃进了那个岩洞.从此便匿身在洞里,居说,那个深深的岩洞里,有很平的石板可以栖身.我相信自古以来以来,绝没有人会进那阴森而潮湿的洞中栖居的,以上所写的那“有很平的石板可以栖身”之说,很有可能是那个被捕获的土匪的口供.那家伙白天在洞里睡眠,夜晚耐不住饥饿出来觅食.时间一长,且能不露出马脚?后来,终究为附近的村子里民兵逮捕.这故事是当地的农民所说的,想来不会有假.
因为有了这个故事,那个岩洞,便笼上一层浓重的神秘的色彩.
我第一次来到这岩洞钓鱼时,心中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一近洞口,便感到那洞里有一股阴气袭来,鸡皮疙瘩自然便布满了项背.我想:算了吧,掉头就想远离而去.但再一想,这样一来,且不让人耻笑?“既来之,则安之”吧.为了壮胆,我向那洞里大吼了数声,随即那喊叫便从洞的深处折射过来,当然,那是一阵颇为浑厚的瓮声瓮气的回鸣.幸喜此时天已大亮,洞口不远,已闻人喊牛吼.这就为我壮了胆气,我放下了钓竿,开始钓鱼了.
记得柳公宗元曾写过一名句:“水清则无鱼”.其实,也不尽然.至少,我眼前的这岩洞里,水可见底,鱼却多得吓人.洞的深处,时不时地游来一群群一、二尺长的大鱼,银灰色的鳞片,在初露的曙色中闪闪发亮.面对着洞口的我,全无顾忌.那鱼自然是钓不着的,我没有那种非分之想.我将鱼钩轻放在洞口那浅浅的岩砂上,专钓那种小柴鱼,说是小,每条也有二三两重.而营养价值,却极其丰盈.
那些小柴鱼,静卧在岩砂上,一动也不动,好像睡熟了一样.我的钓铒就置放在它的嘴巴之前一寸远的地方.钓竿上没有浮标,我的装备简陋得很.我点起了一支烟,还没抽上两口,水下就有动静了.只见一只贪吃的小柴鱼,猛的一口,就将那鱼铒吞食了.我连忙将鱼竿拉了起来,哈,一条六七寸的小柴鱼,就在空中一闪.
我将那鱼抓在手上.我犯愁了,它也太贪吃了,它将鱼钩和钓铒,全都吞进肚子里了.我试图用手指将那鱼钩掏出来,但,那柴鱼的剧 齿般的牙齿,尖利得很.想象中那就是一只小鲨鱼.幸好,我带了一把小刀.只好将它开膛剖肚,取出鱼钩了.然后又将这鱼钩,放进水中.这以后,几乎每钓一条鱼,经过都是一样,唉,这些贪吃又愚蠢的鱼呀!
我于是便从这钓鱼之中, 觅到了一些乐趣,同时也消磨了一些烦闷而又寂寥的时光.
有一天早晨,我出门比往常要早.及至洞口,天还未明.因常来此垂钓,便不再有初来乍到的那种恐怖感了.我安然地先点起了一支烟,美美地吸了几口.坐下之后,便下钓了.刚放下钓饵,便听见那洞的深处,发出了一阵比一阵更响的“轰隆”、“哗啦” 的怪响.再看那阴森森的洞里, 黑浪骤然翻腾,平日里那些游来游去的鱼类,已经不知去向.我心中立时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莫非今日洞中有水怪出没?抑或是巨蟒巨蜥兴风作乱?我的项背立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甚至可以说连头发都已竖了起来.我的第一反映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什么钓竿、铁桶,去他的吧,我转身出了洞口,便施展开一种绝佳的竞技状态,逃奔而去了.我想,那种快速的奔跑,大约可以破市中学生运动会800米中长跑的纪录的了.
从那以后,当然,我也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岩洞.
只有一次进山砍柴,走出山口,趁着歇脚的功夫,我去过一次那岩洞.远远的便见那洞口边,有几个村子里小娃崽,坐在那洞口啃着什么,也许是从那家菜园里摘下的黄瓜吧.到这时我才想起来,那钓鱼的前天夜里,和几个知青朋友扯闲话,不知谁说了一个福尔摩斯的破案故事,他有声有色地说起了那个阴森森的光怪陆离的庄园, 毛骨悚然的尸体,雾气弥漫的沼泽和那条可怕的大猎狗……
呀,莫非那天早晨发生的一切,竟是幻觉?
我不禁哑然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