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刻印章的二三事
今天在故纸堆里翻出一本手抄的篆体字对照本，不由勾起一段知青时的回忆。
那是在六七年，知青造反已渐沉寂，百无聊赖的我们经常聚在唐山家扯粟壳。忽一日见他家桌上放着一本线装古书，拿过来一看，是本篆体字典，上面还有楷书对照。一问，是他家传的善本，他正在照着学篆刻。于是死乞百赖，在唐山千叮咛万嘱咐中宝贝样捧回家，硬是三天冒出门，将它全部抄录下来。有了这个字范，搞几砣所谓的寿山石，花角多钱买把最叟的雕刀，就这样兴致盎然地学起篆刻来。有时看到街边上摆摊刻图章的，站在边上一看就是半天。也算是偷师吧。
返回靖县后，空闲时手又痒起来，苦于没有石料，于是主动向社员提出帮他们刻章子，条件是自带材料。年轻人当然认为花得来，永根、嗣喜就马上拿来材料，一看却都是当是唯一能找得到的化学材料，以前我都是用的石头，刻了磨，磨了再刻，一方印紧用得，现在要刻化学的还真不知如何下手。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难也要下手。又不知何时曾听人说，骨头章子放到醋里泡，可以发软，于是搞来点醋，将几砣章子材料放进去泡了两天，结果冒得一点动静。只好霸蛮，每天晚上就着飘忽的油灯，硬着头皮刻。当时又没有印托，纯粹用手指抓住，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刻成了几方印，尽管我看不上眼，但社员没几个认得篆体的，拿着图章当稀罕，看着印到纸上曲里八拐的字体，都说这就是“艺术”，我当然更大言不惭：刻图章，小菜一碟。
其实论雕刻，我的历史要追朔到小学四年级。
那时兴起一股“刻模子”之风，老知青想来都还记得。刻模子的样式都是从图书中搞来的。那时的“小屁股”哪来钱买图书，只好到租书铺里想办法。坡子街粮店隔壁的租书铺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但老板的规矩多：一分钱看一本，二分钱可以看三本；几个人可以共着看，但不能几本书轮流看。那个图书铺里书也真的多，进门三面墙全部是书架，密密麻麻的书码了一屋子，交了钱随你选。我们就选那些有手拿刀剑，脚跨战马内容的图书，看到有好的画面，趁老板不备，撕下一张就塞到书包内。回来后用复写纸复到诸如红金龙的香烟盒子上，用锯皮自制的小刀将划了线的地方雕空，但线的接头处要留着，不能刻断，有点类似于现在的剪纸，但比剪纸要复杂得多。
雕好后的模子，放到一张白纸上，再用大人丢弃的断梳子和旧牙刷蘸上蓝墨水或墨汁匀均地刷到模子上，把上面刻的模子一揭，一幅作品就大功告成了。而这时我们往往手脸一抹黑。衣服上都是墨水，等着回去挨骂吧。
骂归骂，但那时我们却乐此不疲。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要将作品展出，留下一个纪念。于是教室的墙壁被我选中了。那时路边井小学有一栋两层楼的木板房教室，其时我正好坐在靠墙的位置。待一应准备工作做好，有次放学后，刷，刷，刷，一条好汉李元霸、二条好汉裴元庆、三条好汉宇文成都……就一一跃然墙上了，欣赏来欣赏去，好不得意。
不知哪个小人告了密，第二天一上课，班主任就大发雷霆，指着我大喝：站出来你，看你平时不声不响的，竟做得出这样的事，这是破坏公共财产，你晓得啵！并当埸命令我下课后马上清除干净。眼看着自己的作品被小刀一点一点刮去，第一次个展就这样夭折了，那一晌心里不舒服，连呷饭都冒得味。
小学时养成爱雕刻的习惯，后来下到园艺埸时又用上了一次。那时刚发下来锄头，刷亮的锄尖，崭新的木把，真是爱不释手。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劳动工具，自是喜上眉梢。禁不住用带下乡的雕刀在锄把上刻下了“扎根农村，大有作为”几个字，再用红印油一涂，鲜艳无比。第二天出工就被
几年后回想“扎根农村，大有作为”这八个字哭笑不得，恍若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