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四十七)
当官
与现在的小学班上“官”多一样,文革时期的生产队的官也多,69年初我们下放到铺口,我所在的那个队上二十左右户人家,不过百来口人,竟有官职达十人之多,计有队长、会计、出纳、保管、记工员、贫协组长、民兵班长、妇女队长、政治宣传员、治保员等,队上成份好的那几家几乎把这些官都瓜分了,除此之外,队上还有一位大队干部。
鄙人从小就落下个怪毛病,坐汽车常晕车,这还与所乘的车大小成反比例,车越小,晕车越快越重。小时候,父亲带我坐过几次伏尔加轿车,几乎每次我都吐了,他再也不敢带我坐了。就有人放出话来,这孩子坐不得小车,可不是块当官的料,不幸果真给他言中了,我这辈子真的与官无源。小学六年中只当过一两个学期的路队长,中学就更没沾过官的边了,下放到了生产队上,虽然授我一个“打虫员”的官职,但这号“官”是社员都不愿当的,又不是在生产队正式的行政编制内,属不入流的,就与孙猴子被玉皇大帝封为“弼马瘟”似的,只是一种撮骗,充其量只把我当个“灭害灵”来使用。
在队上我羡慕那些当官的,可能太眼红的缘故,在下放的第二年里,队上破天荒委任我为记工员。说起来话长,在我所呆的那个生产队队上,掌权的并不是队长,而是住在我们队上的那位大队干部大队长,生产队长只是个挂名的傀儡,队上的事无巨细都要听从这位大队长的。队上的这位大队长资历也深,是从剿匪土改干出来的,但没文化,年事已高,在大队革委会中管事不多,如同现在的政协主席样,挂一个名,政治生活待遇保持不变。他虽不甘心仕途就到此了结了,但也没法,只好屈就回生产队上掌权发号施令,才能找回到一点点当年威风的感觉。
他多少有些当官的经验,能领会出中央有关知识青年的政策,在我们下放的第二个年头里,就任命我们组上的那位女生为政治宣传员。也就是这年的秋收后,他委任我为记工员,正式属于生产队“官员”之列,虽在“七品”之下,对我这从未当过官的人来说,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捧着鸡毛当令箭,走马上任了。
我对这记工员的工作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错,上手第一件事就是将记工表上的四五十人的姓名与他本人对上号,本队二十位男劳力我基本上叫得出名字来,七八位姑娘我也分辨得出,就是那十几个嫁进来的婆娘,与那姓名对不上号,大多是XX秀的,XX英的,费了两天的工夫才弄清楚,免得以后张冠李戴的。
每天收工后的第一件事,我就在记工表上给全队的人打工,决大多数人基本上天天出工,只是有个别婆娘偶尔回娘家去了,你就得去打听出来,也有人请一下午假去山上砍柴的,你也得记下,要不就失职了。有时我怕漏掉出错,带着记工表出工,当场点人头打工。
当记工员也给我出了道难题,我们队上总有那么两三个婆娘忒奸的,经常是队上要出工了,她们就来事了,要不这到井上去洗点菜和洗件衣服的;要不就到菜园里浇点粪的,等我们下田做事后,才拖拖拉拉的赶过来,大都社员都对此很有意见,纷纷要我扣她们的工分,在领导的授意下,我麻起胆子对她们开刀了,抓住她们又一次的迟到,根据迟到的先后,分别扣了她们0.1、0.2和0.3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她们三人为这事骂了我好几天的,他们的丈夫也有几天不理我,但多数的社员仍对我打招呼,比之“当官”前热情多了,我竟有些飘派飘然然的,当官的感觉真好啊!
好景不长,正当我踌躇满志时,这年的十一月底,要修枝柳铁路,要大量上民工,这次的民工还得经过政审的,四类分子和家庭有问题的还不能去,这规定对知青同样有效。我们舒家两个组的知青除我一人外,都去修铁路了,当时我并不知道有这道禁令,队上给我的解释是,记工员不能去要留下,我信以为真,还有点沾沾自喜。修铁路的走了不几天,公社自己要修一条从新春大队到官团的机耕道,这次队上将我派去了,走之前要我将记工员的工作移交,算起来我刚好做了两个月的记工员。到了新春大队,一打听才知道修铁路是有条件的,我因家有海外关系,不能去修铁路的(见靖县往事小记21海外关系),队上了解到了我的老底,也觉得这记工员不适合我当了,怕我把队上的机密外泄,为了保全我的面子,所以又以外出修路为由,顺顺当当的将我这“官职”免了,他们却实是费了一番心计的,我还蒙在鼓里全然不知,从此以后,我在生产队上再也没当过“官”了,我对当官再也不抱任何幻想了。
找出了当年的几张工分手册,可惜没有封面了,计有劳动工分、家肥工分、会议工分等,家肥工分和会议工分我都忘了的,贴上来也让各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