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报告文学》2005年第12期
引言
传说远古先民是女娲用黄泥巴捏成自己的模样,呵一口气而成的。造人剩下的泥巴被炼成五色石补天。那残存的泥巴成了糊不起的淤泥,依附在地面。有那极小的微粒受灵于女娲的人气、捏泥的手气最终也成了人。同时那补天剩余的五彩石,精气神更足。有的成了仙石,有的也成了人。伴随着前者众兄弟,绵绵繁衍成了泱泱中华的子孙。
女娲未料及,人类始于她,成人方式不同,其心性亦迥异。
现代社会,亦有如灵长类动物者。有的尸位其职,手握国家数千万大钞,离开了国家这一母体的依附,乃一事不成。在外国办的两千多家企业大多数处于被动之中;有的发了炒作横财,有钱却不会用。成都某大款为了让儿子出口气,买下了180万的宝马,任人去砸着玩。天津某君花5000元包了一家影院的贵宾厅,遍洒耗资1000元的新鲜玫瑰花瓣独与女友观赏“霸王别姬”。这类无庸之辈,就是那淤泥成人的后代。
现代社会亦大有一如五色石的农民,永兴县樟树乡天堂村就有一个曹爱佳。他,政协第七届委员、中共樟树乡天堂矿区党支部书记。其貌平平,高不到一米七,体重五十公斤许,瘦削的面颊黑黝黝,没有一套亮丽的西装革履补拙,更没有相伴的女秘和奥迪充充神气。就是他,进入新千年后,每年赚利润超百万,交税费超百万,引路、铺路的投入也超百万。直至今日,正正当当的辛苦钱垒起的企业资产不小于五百万元。他这位四十出头、风华正茂、先富起来的农民,似乎与时代形象不协调。人言他是石头,不会享受;妻子说他是石头,尽花空子钱;自己也承认是石头,固守本分而怡然自得。曹爱佳就是补天剩余的五色石,是修炼成人者的后代。原本赋有五色石的灵气和灵性。他通过特有环境的历练,完善自己、发展自己。他潜心要将自己的分分文文打造这块石头的含金量、韧度和亮度。成为五彩斑斓的铺路石,延伸小康之道和人伦之道。
历练
曹爱佳,1959年12月4日诞生。一股透人肌肤的寒风把他送入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被塞在破布、稻草为褥的摇窝里。妈妈夜以继日地出集体工,即使养分稀薄得不如清汤的苦涩奶汁,一日三餐也喂得不及时。深夜常常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盼着妈妈的到来。他不哭,抑或是懂事,抑或是已成习惯。有一天又不知盼妈妈有多久,总算盼来了,把他从冷飕飕的摇窝里抱出来,揣在怀里喂奶。今晚很幸运,工地开了晚餐,且是百分之百的糙米稀饭,妈妈利索地吃了两大碗。此刻瘦骨嶙峋的胸脯,一对乳房胀得鼓鼓的,小爱佳吸吮这又甜又浓的奶汁,咕嘟咕嘟吞着响,有时吸得快了点,堵着气管,呛得且哭且笑。妈妈看着他贪婪的傻相,本应甜甜地一笑,可此刻她心里在想:爱佳啊,掉下地就受磨难。平常吃那瓜菜代的“饭”,要是有一半米饭相伴,奶汁也就会甜得多了,今天吃起来哪会呛着啊。她觉得作为母亲,亏待了儿子,心酸得哭了。两行苦涩的泪水刷刷地滴在小爱佳的脸庞。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似乎知趣地离开了奶头。俗话说“穷人孩子贱养贱长”,爱佳真的长得挺乖。他没有挑过食,没有选过肥和瘦、甜与涩。不足一岁,就离了奶,米汤野菜糊糊吃得很惬意。
几岁以后,国运有了好转,照理生活要好一点。然而,爱佳的父母都生性厚道,恪守本分,近似愚忠。父亲出集体工中耕,有板有眼,不像有些人一窝风走过场,在田里滚浊水就走,人过草伸腰。一天得了几十分工比天大圈边,喊得屋梁上回音缭绕。而他一丝不苟,杂在禾蔸的稗草不放过,长在田边上的牛草要连根拔除,一天赚不到10分工。谁也不肯与他打朋做事。母亲是前世挑成的一对。杀禾不像有些人撸茅叶柴似的,拢成一堆一堆就走。一天几十分工速战速决,赶早休工。她要蔸蔸抿好,免得打禾时浪费如金的谷粒。这样自然赚不了几分工。他们两口子就这样,加上附带劳力,年终一算,出勤多,工分少,并未多劳多得。其他户分钱分粮,他们家口粮分得少,差点还要超支。加之父亲在一次劳作中让竹刺刺进了右脚心,没钱诊治,溃烂多半年。竹刺是烂出来了,不见结痂。又烂了一年多,伤疤好了,可余毒未消。这脚肚皮肤星星点点绽出黑血,出工受到影响,一年痛苦的劳作够不上半劳力的工分。母亲收工回来,还要打理家务事。家里常年都养着两头母猪,一头肥猪。加上11个人的穿戴吃喝,够劳累了。直到她63岁,带着一身瘦骨枯筋离开了人世,没有享过一天清福。
爱佳从小就体贴家里穷,做事特别拼得起。看他像根干豆角,干起活来却有股蛮劲。未曾读书先“就业”,6岁上能挑煤供炉火。7岁上学,读书是“业余”。早中晚做田里土里灶屋里的事。假期更是全身心卖苦力。挑煤、砍柴、寻猪草、采草药、烧木炭没有过空闲。在幼小的记忆里,留下了难忘的故事。——1965年寒假,爱佳还只7岁,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过小年。他这30多斤的体重驮了30斤的煤炭,自公鸡报晓上路,一步一挪移到柏林墟上。这家游到那家叫卖,那家问到这家求哀,无人买账。大半天了,饥寒相逼,浑身瑟缩。煤没卖掉。好些大人把煤寄存,空手回家。他执拗得很,咬牙挺着。直到半下午,终于感动了一个老婆婆。她是一个穷寡妇,恰好买得起这30斤煤。小爱佳第一次以劳动赚到了3毛钱,高兴极了。想买几个包子吃个饱。十几个小时哪,还没饿够吗?但他想,妈妈还等着钱用哩!于是只花了8分钱买了两个,吃了一个,肚子还在咕噜叫。他舍不得了,要留一个给疼他的妈妈尝尝自己的劳动成果。天黑回到家里,妈妈抚摸着他那冷冰冰的瘦脸庞,揣在大衣襟下,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没有吃这个包子,分给膝前眼睁睁望着她的孩子。小爱佳此时此刻更体会到钱的重要,心想:“我能挑100斤多好哇!赚得1元钱,家人一人一个,妈妈也有一个,过年还有钱用!”
1969年寒假,爱佳已经10岁。心想:应该赚大钱了。他说服另外两个小伙伴上山烧木炭。他说大家苦10天,每人可以赚一大把钱过年。那就发财了!他的号召形成了诱惑力,进而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动力。3个小娃娃上山砍柴烧木炭,闻所未闻。他们冒着毛毛细雨,透着湮湮热汗,吃着那煨得喷喷香的红薯,真是劲头十足。披荆斩棘惯了,做起来得心应手。早出晚归,一干七八天。末了这天下午,挣扎着终于装好窑。点燃火,准备深夜12点封窑。大功告成,苦中有乐。掰着手指头细算了一番:可以出七八百斤木炭。再过两三天吧,就可以每人分10元。得意中没顾得那凛冽的朔风一阵紧似一阵,躺在茅叶柴堆里睡着了。不知在什么时候,睡梦中小爱佳听到有人叫他:“快起床,木炭化灰了!”他去看果然如此。气得大发雷霆……他猛的醒来,原来这是个梦。摆在眼前的现实是:他的爸妈来了,见窑边没有人影,急得放声大喊,惊醒了他的噩梦。哟,正是封窑的时候,大伙一骨碌爬起来,七手八脚地把窑封好。正要打道回府,他竟然嚎啕大哭,臭骂着小伙伴的爹妈:“你们的娘老子死光了,不是我爸妈来,分钱,你们分个屁!”他骂出这肚子气后,也又反思了一番,3个人的事我都没管好!要不是爸妈来,我怎么交差!
爱佳兄弟姐妹7人,他排行第三。上有姐姐哥哥,是主劳,吃穿先让哥哥姐姐。下有弟妹,他更是疼爱,吃穿也相让他们,自己只好将就。即使别人给点好吃的,也要留些给弟妹。一年中秋节,好友中文的姐姐给他两个月饼。多么好吃啊!他只吃了半个。哪里是吃哇,珍贵得用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直到舔完,还觉齿颊留香。其余一个半,留给妈妈分给了弟弟妹妹。所以他总在半饥饿状态中。读书,勒紧腰带挺着,涌出的胃酸又吞掉。上山干活,寻野果子填饱肚子,什么甜酸苦涩都尝够了。挑煤,路上喝山泉水充饥。偶尔也向路边瓜果打点游击。有一次在集体地里掏了一个红薯,被人发现打了不算,还抓到母亲面前告状。妈妈人穷志气高,教子很严。整了他一顿死的,还饿了一餐饭。事后妈妈背着流泪。这事是他一生中的耻辱。树伤枯心,人痛立志。他平生不忘。每到困难境地,就会喷薄出无限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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