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之后（一）－－我当了土伕子
1973年底，我回城了。可是回家后一无所事，根本没有我就业的机会，我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在靖县不回来，那样至少可以养活自己。像现在这样，二十大几的男子汉，呆在家里吃闲饭，怎么过下去？
突然我想到了土伕子这个职业，心想我去挑土总行吧，总不至于还要政审吧。而且收入还比较高。于是兴冲冲地找到南区劳动服务大队，回答说要办事处的介绍信。到办事处一问，要居委会的介绍信。这下我心里有些发毛了。我们居委会那个娭毑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对我们家盯得很紧，“阶级觉悟”很高，经常到我家来清理“倒流城市人口”，甚至年三十都来清理过。想找她开介绍信，只怕是很困难。
但是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去求她。我这个人很不喜欢求人，也不知道怎么求人，想了半天，写了一张要求挑土的申请，直接到居委会交给她。她看也没看，往桌上一放说：“你回去等消息吧。我们要研究一下。”说着她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她和另一个居委会的干部进来，看见我还没走，说“你回去吧，下午给你消息”。我只好一边往回走，一边心里很奇怪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好。更让人意外的是，刚吃完午饭，她就把介绍信给送来了。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知道我们学校正在搞落实政策的事，准备分配我们的工作，到时我们可是“国家干部”。所以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拿了介绍信，很顺利的到南区劳动服务大队×连×排上班了。
我们排一共4男九女。11个是老土伕子了，一个是我小弟的同学，就住在我们家附近，戴着一副深度眼镜，围棋下得很好，文学知识也很丰富，是很典型的书呆子。他因为父亲因公死亡，母亲无工作，只有他这个儿子，所以挑土为生，也干了三、四个月了。只有我是真正的新兵。
这里象农村一样自报公议评工分，按工分算工资。不同的是每个工程搞完就要评一次，然后这个工程的收入就按这次的工分分配到人。倒是比较公平。
挑土的日子过得很快，到了评工分的时候了。排长是女的，自报了9.5分，评了10分；副排长也是女的，自报九分，评了9.5分；小弟的同学是记工员，报了9.5分，结果只评了9分；两个男的报10分评10分；其他的人7、8、9分不等。最后轮到我报了，我报了10分，结果只评给我9分，还说按规矩新手头三个月只能最多给8分，因为我劳力不错，又比较肯干，给我评9分已经是破例了。我当然不干，就和大家吵了起来。没想到这些堂客们吵架这么厉害，加上她们人又多，声音又高，我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小邓（就是我小弟的同学）也劝我算了，说他前3个月才能拿7分，当了记工员才能拿9分，你刚来就有9分，应该知足了。我本来想入乡随俗算了，但那两个男的说的话激怒了我，他们说什么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孝敬他们这些前辈，想拿10分，起码还要过两年。我腾的一下跳起来，用力把桌子一拍，大吼道：“都别吵，听我说！”一下子会场就安静下来。“要孝敬你们的规矩在哪？新手不能评10分的规矩在哪？你们拿出来呀！”我质问道。大家没有话说了。“你们谁比我挑的土多？谁比我挖的土多？说！”“挖土可是一门技术活，不能只讲劳力，光挖得多是没用的”，一个男的阴阳怪气的说。“少在这里充里手！”我斥责道。“挖土有什么技术？不就是放神仙土吗？我也会，我放的神仙土比你少吗？不就是做土方吗？我也会，我做的土方比你少吗？”这一下大家都没话说了。僵持了一会，我不耐烦了，“我明天到大队去说明白，不然我要求调排。”说完我就摔门而去。
回家后没多久，小邓带着排长来了。排长说：“那些规矩当然不是大队规定的，但是确实是“行规”（即现在所谓的潜规则）。大家都不希望你走，所以最后同意给你10分，为了不坏行规，又选你当副排长”。我能说什么呢？早得不如现得，就答应了。这样我就成了土伕子队的副排长，干了大半年。直到我找到新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