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私语又名汤司令,这是我们铺口知青对他的称呼。不知是他下农村时年纪大,或者是他文化程度高;还是他有社会经验或者为人做事有主见。总之,绰号叫“司令”的人总比一般人要不同些。
我们在农村时接触并不多。记得1971年修金麦发电站时,汤哥到了我们家里来过一次。那时我们都是做父亲的人了,他也许是处于好奇,到我这里来了解了解生活情况,和细伢子生长情况吧。
那天晚餐我没什么好菜招待他,炒了一碗豆子辣椒和半斤面条做菜。但汤哥呷得好香,一边呷饭一边操着他那口宁乡口音跟我们扯谈。
他讲回长沙那年几个同学到东风电影院看电影,因为冒得票买了,大家都进不去,怎么办?其中一个调皮的同学灵机一动,顺手扯下墙上贴的标语,便撕下一只角,用钢笔写上“集体票”三个字,走到门前对守门的人手里一递,大家都跟着望里头走。那守门人问:“你各是么子票咯?”
那同学说:“各是张集体票哒!”
“各是张什么集体票咯?”守门人把“票”往那同学手里一放。那同学接过“票”还作古正经看了一下:“个哦里不是张票咯,各明明是张集体票哒。”说完把票还给守门人,直往里头走。
他操起那口宁乡口音,又戴哒那副眼镜,神态又乐,我和翘妹子顿时笑得饭都喷了出来。
他又讲早向子在铺口食品站,他看见好多公社干部都拿着证明在买肉,他也灵机一动,顺手扯下板壁上一张标语,撕下一只角,自己用钢笔在纸上写上:猪肉一斤,配药用。落款:铺口卫生所杨先生。他看见正在卖肉的屠夫中有一位是他们大队上的,于是,将“证明”对那手里一呈,连声喊到:“买肉,买肉呢,配中药用的。”
那位屠夫接过证明,又望了望他:“你这是么子证明咯?”汤哥笑咪咪地望着他:“这哦里不是证明咯?各明明是大毛先生开的证明哒。”
那屠夫望了望左右,又望着笑咪咪的汤哥,把“证明”望案板上一放,“你这个挨刀鬼哟”,但还是跟汤哥砍了一斤多肉。那年头买一斤肉确实不容易,我拍了拍汤哥的肩膀:“你真行!你真是活学活用。”
汤哥摸了摸我儿子的脑壳:“细伢子要想长得好,长得结实,就要象北方人一样,呷五谷杂粮。”他各一讲我到冒答他的腔。我心里想各细伢子净呷杂粮只怕会营养不良啵。
翘妹子踩了踩我的脚:“各只怕是杂书呆子,迂里迂气,莫信他的。”
汤哥是杂近视眼,也许看不清或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他还是手舞足蹈地讲玉米,乔麦,小米,红薯的营养价值如何样高,北方人为什么长得高大就是因为吃杂粮,我们的细伢子也要学北方人一样多呷五谷杂粮。
尽管他讲得条条是道,讲得净是各劲,我们还是冒听他的,我们相信:他那位夫人小玉也不会听他的,她怎么会舍得用那些粗粮往自己的心肝宝贝女儿口里喂。
不久,汤哥夫妇转点到长沙县,我们这一分开就是几十年。
1978年我们因病退回城,听知青易红娟讲79年汤哥夫妇同她一起搞病退。那时候搞病退大部分知青都搞些假病。比如:搞高血压病,就在测量血压之前吃片“麻黄素”,或者注射“肾上腺”;搞肺结核病,就在照片子时在胸前贴上一小点锡皮纸;搞肾盂肾炎病,就在验尿时往尿里滴上一小点血。总之,这都是医生告诉知青的办法。那时候的医生对知青特别同情,尤其是对老知青。
我们的汤哥搞病退就是搞的“肾盂肾炎”病。听易红娟讲,汤哥在医院复查时哐一猛瓢。在验尿时,汤哥过于紧张,他将那小杯尿滴多哒血(用针在手指上扎点血滴进尿里)。他本来眼睛近视,端哒那小杯通红的尿往医生手里一放。那医生把尿一验:“你屙各红的血尿,你还站得稳脚,你只怕多是倒下哒呢,你各做地太显形哒咯。”
耶哒勺!汤哥这一下穿泡哒,他自己也急噶哒。幸亏他姐姐在医院有熟人,左转右转总算转伸哒。话又讲回来,1979对知青回城的政策早已放松,象汤哥这样在农村扎扎实实干哒14年的老知青也该回城了。
听易红娟讲他们的户口是同汤哥夫妇的户口一起解决的。拿到户口那天,易红娟兴奋地大喊一声:“从今天起我又是长沙市的人了!”汤哥手拿户口:“毛主席是我心中的太阳,邓主席是我心中的月亮,照得我们晚年亮.......”
汤哥回城后找了一份好工作,人称“电老虎”的供电局。这时,已经是汤哥大显神通的时候了,他在供电局办报刊,写文章,当编辑一直忙到六十岁退休。
六十有三的汤哥加入了我们的知青网,我们又开始打交道了。知青网的每次活动他从冒缺席过,而且还经常发表一些幽默而滑稽的演说。汤哥出得众,还是那口宁乡口音不改,他还能歌善舞。每天要呷几两白干或者啤酒后便到舞厅里“扭猪腰子”(各是他汤哥自己的口白)
晚上,打开电脑,一篇篇好文随手而来。汤哥的文章写得风趣耐看。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在他的笔下就硬要多扎味。他算是我们铺口知青中的一位怪才。我们斜阳版主称汤哥为“鬼才”。怪也好,鬼也罢,我们的汤哥当年的汤司令确实是一位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