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读野史,每每看到异人临世,总要伴随着一些异乎寻常的征兆。在这方面,我们东方人似乎格外注重。《封神演义》描写哪吒降生之前,有一道人托梦给他母亲:“夫人快接麟儿!”其母怀孕三年,好不容易生下来,却是臂缠金刚圈,脚踏风火轮……
异人多异相表现在正史上的也不少。暂不论他们的胆略智力,仅他们的相貌就往往能给人以强烈的感官刺激。孔圣人的头如山丘般波澜起伏而中间凹陷,所以称为孔丘。李耳生而白发,世称老子。中国两大精神世界——儒、道的领袖形貌根本不合常规地卓尔不群。如果我们费点工夫,可以准确地搜寻到更多关于古圣贤相貌的记录:帝舜长着重瞳的眼睛,大禹的耳朵长着三个大窟窿,成汤的胳膊上有两个肘,周文王有四个乳,武王不抬头眼睛就可望到天,周公的背长弯曲了,皋陶的嘴状似马嘴等等。
再如秦始皇嬴政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中记载,“秦王为人,蜂准,长目,鸷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准,即古代相书中所言的鼻子,从记载中看,嬴政鼻梁并不完美,有缺陷,眼睛细长,说话声音怪异,是一个五官比例不协调,相貌丑陋的鸡胸男人。有人因此戏言,中国封建社会的第一皇帝,是帝王中的第一丑。
但北宋李昉等人主编的《太平御览》中记载又有所不同,称嬴政是“虎口”、“日角”、“隆鼻”、“大目”,这样说来他又是高鼻梁,大眼睛,相貌堂堂的帅哥级男人了。从中国古代传统的面相原理来看,“虎口”之人与“龙口”之人均为帝王相:“虎口阔大有收拾,须知此口必容拳,若然不贵且大富,积玉堆金乐自然。”可见,嬴政的相貌不是丑,而是奇,贵不可言。由此看来,史学界争议颇大。
起来造秦始皇反的西楚霸王项羽眼睛也如帝舜,重瞳。从物理学的角度很难想象两个瞳仁如何清晰成像。凭假想推断——项羽眼中的世界或许本来就异于常人。要找个项羽的特型演员恐怕很难,问当今世上,谁是重瞳之人?
《三国演义》介绍刘禅身世:“甘夫人尝夜梦仰吞北斗,因而怀孕,故乳名阿斗。”可是这位阿斗只不过是寒风苦雨打天下的先主刘备生的,他托生在好地方了。出身比什么都重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蘑菇长在金銮殿上,就得把它当灵芝看。但,这棵灵芝还没长得像模像样,就被人家连根拔了。
晋朝人阮籍具有先天的大幅度转动眼睛的独门绝活,他“垂青”于他欢迎的人,反之,如果他的眼睛泛着一大片白色,那就意味着对方相当不受欢迎了。若是一天遇到一大群喜欢与不喜欢的人,他那独门绝活一定大有用武之地!
在《晋书》中,桓温的传记先声夺人:生未满周年,中书令温峤听了哭声便道:“真英物也!”继而写道:“温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少与沛国刘惔(dan)善,其尝称之曰:”温眼如紫石棱,须作猬毛磔(ZHE),孙仲谋、晋宣王之流亚也。‘“这位与三国孙权、司马懿比肩的”英物“,一生可彪炳史册的大事:有两件,一是灭蜀,还有他的第二、三次北伐。可历史偏偏会捉弄人,一句”成则诸侯败者贼“的定理,将同样”脑后有反骨“司马懿父子赋予了王位,继而又推向了皇帝宝座,在史书里列”纪“;这有什么可说的呢?或者《晋书》的作者也两难;一方面把桓温打入另册,一方面又写出他的豪杰气象。
东晋哀帝兴宁元年(公元363年),江南丹徒县降生了一位枭雄,叫刘裕,字德舆,小字寄奴。生时适当夜间,满室生光,不啻白昼;偏偏婴儿堕地,母亲赵氏暴亡,乃父刘翘以为生刘裕不祥,意欲弃去,还亏婶母哺乳而活。年未及冠,一日,游京口竹林寺,讲堂前假寐,僧徒见他衣冠褴褛,想驱赶他,忽见他身上现出龙章,光呈五色,众僧骇异,喧噪起来。这也为刘寄奴的野心埋下了种子。这个贫苦出身的人后来成了南北朝中南方的宋朝开国皇帝,应了五色龙纹的先兆。
宋朝的朱熹是“五百年才出一个”的圣人,他的脸上长着七星——北斗七星。北斗星乃天上众星之枢钮,斗转才能星移,脸上的七个黑点岂能小觑?
还有个给后世留下严重“相貌疑云”的帝王是明太祖朱元璋。有史学家称他是下巴奇长、耳朵肥大、满脸麻点,又丑陋又猥琐,朱元璋可算是中国帝王中的第一丑;但有的人称朱元璋是五官超格、相貌超俗,乃大富大贵的罕见帝王之相。
我的初中阶段,在历史课本里看到过朱元璋的肖像,大人说他是一张“驴脸”,叫法确实不雅但又觉得很像。但就是这个长着一张“驴脸”的曾经当过乞丐与和尚的朱重八逐鹿中原,在金陵稳稳当当做了皇帝。
有提到满清始祖者,说满洲源起于长白山东北的布勒湖,由于天降三弦女,在此洗浴,三妹佛库仑含朱果而怀孕,暂不得上天。后生一男,生而能言,倏尔长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实令汝以定乱国,可往彼处。将所生缘由一一详说,乃与一舟,顺水去,即其地也。言讫,忽不见。其子乘舟顺流而下,至于人居之处,登岸折柳条为坐具,似椅形,独踞其上,彼时,长白山东南鄂谟辉、鄂多理(皆地名)内有三姓,争为雄长,终日互相杀伤。适一人来取水,见其子举止奇异,相貌非常,回至斗争之处,告众曰:汝等无争,我于取水处见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虚生此人,盍往观之。三姓人闻言,罢战,同众往观,及见,果非常人。异而诘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库仑所生,姓爱新觉罗,名布库哩雍顺。天降我定汝等之乱。因将母嘱之言详告之。众皆惊异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为舆,互捧而回,三姓人息争,共奉布库哩雍顺为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国定号曰满洲,乃其始祖也。
今人写曾国藩出生,也是饶有兴味地转述:是夜,曾国藩的祖父“忽然看见一条巨莽在空中盘旋,慢慢地靠近家门,然后降下来,绕屋宅爬行一周,进入大门”。正惊诧间,老伴喜孜孜地走过来,说“孙子媳妇生了,是个胖崽!”
中国史书上的女子也有异征,譬如汉武帝时的钩弋夫人就是生下来两手皆拳,指头伸不直,一次,汉武帝刘彻巡狩河间,听说有此“奇女”,予以召见,并以御手抚摩,她那弯曲的手指竟然立即伸直了。这个姓赵的钩弋夫人怀胎十四个月才生下“龙子”,此时刘彻已经64岁,刘彻根据传说中尧母怀胎十四个月始生尧的“贵征”,把钩弋夫人的住处命名曰“尧母门”,把“龙子”称“钩弋子”。这个钩弋子在意外的宫廷争斗里登上了帝位,他就是汉武帝之后的汉昭帝刘弗陵。
世界史上这样的人也不少,譬如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一出生便具足三十二相,相貌与凡人差异多达三十二处。
据《爱因斯坦传》里介绍,爱因斯坦呱呱落地,后脑就大得惊人,而且头骨呈棱角状,令人害怕。他的祖母连声嘀咕:“太重了!太重了!”他当然不是说孙子的体重,而是孙子又大又怪的头颅让她不安。但爱因斯坦在物理学领域的发现却是萌动于这个又大又怪的头颅里。
爱因斯坦是个犹太人,还有两个人与他并称犹太三巨星。马克思是《资本论》的作者,他的降生虽不可考,但他满腮胡子、一脸风霜却让我们清晰地记下来了。另一个叫弗洛伊德,他的异相异禀也是与生俱来。倘若你读过狄更斯的《大卫。柯伯费尔》,你会知道柯伯费尔降生之际,从母体带出了胎衣。这是极为罕见的。而弗洛伊德的出生,仿佛是柯伯费尔的再现。“他一落地就从娘胎带来了势能。”一位在场的医生当众骄傲地宣布,“小家伙将征服全世界!”那真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总起来看,东方包括我们中国的书籍里,对于异人的降生多带有迷信色彩,而西方除了宗教经典外却多带有生理色彩,这也许是两种不同的文化所造成的吧?
2007年5月28日15:00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