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太平港的人平常做饭都比较简单。秋季准备了不少过冬的干菜。如白萝卜收回来后,用盐渍好,用竹篾、麻绳串起来挂在屋檐下,吹干后在冬天慢慢食用。萝卜叶用来做盐菜。还有一种酢辣椒,是用新鲜红尖辣椒剁碎后, 拌上米粉和盐储存到瓦罐中。需要食用时从瓦坛中舀出来,可以干炒,还能搅成糊糊做下饭菜。如果用酢辣椒糊糊煮小鱼虾,可算得上美味佳肴了,浓厚的鱼香辣味又重,非常适合湖南人的口味,是大家非常喜爱吃的一道菜。据说有一个知青,拿着社员送来的酢辣椒不知怎么做着吃,想想:不管怎样吃还是先要洗干净,就拿着酢辣椒到塘边去洗。但是无论如何洗就是洗不清水,十分纳闷。怎么还是流出浑水呢?仍不罢休又继续洗。结果一碗满满的酢辣椒洗得只剩下了一点红辣椒皮。还嘟囔着抱怨这种菜实在太脏了。洗干净后就仅仅剩了点辣椒皮,只能用辣椒皮做汤喝。真是笑话。平时谁家买点肉遇到了熟人。那人肯定会问:“你家来客人啦?”家里不来客人和不过年节社员家是不买猪肉吃的。
水乡的菜肴以烹制河鲜、家禽和家畜见长。多用炖烧、腊制方法。其特点是汤汁浓香、味咸、猛辣。(当地人称:菜里头作辣椒作得辣呼哒。)农户家过年过节常有数个瓦炖钵炉子端上桌,一家人团团围住大方桌。长辈们将酒杯捏在手中得意洋洋地捋捋胡须望着儿孙们。再用筷子在桌子的上方划个圈说:“伢儿们大家随意吃。”这时晚辈们才开始用餐。否则再受宠的幺儿、长孙想先夹点东西吃,也只敢夹距自己最近的蔬菜解馋。如果有钵黄焖鸡,懂事的晚辈定会夹起鸡头,敬放在爷爷辈的碗里。表示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如果爷爷啃不动鸡头,他会把它夹到自己喜欢的儿孙或尊贵的客人碗里。炖钵热气腾腾,发出咕咕啦啦的声响。餐桌上的人边煮、边吃、边向炖钵中下各种蔬菜,各取所需。个个额头上也是冒着热气,吃得津津有味,嘴巴辣得嗍嗍的,受了寒气的人,辣得清鼻涕哗哗往下流。
大牛几个自己开伙后,没有菜园种菜,附近又没有菜市场,只能靠队里的人送菜吃,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经常遇到无菜下锅的尴尬局面,开始用从长沙带来的豆豉打汤下饭,豆豉吃完后,只好喝盐开水汤。大牛还把这种汤取了个名“炝锅无色玻璃汤”。
一天,小牛与妇女队长小英收工回来,看到大田里有人在采摘什么东西,就问小英:“那些人在做什么?”小英说:“是在掐油蕻儿,拿回家做菜吃。”小牛听到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心想,自己好几天没有菜吃了,也去掐点油蕻儿做菜吃不是蛮好。于是赶忙回屋提着竹篮,叫上同学汪伟,两人高高兴兴地往大田里跑去。
她俩跑到大田里,才发现抽蕻的油菜并不多,而来采摘油菜蕻的人却不少。她不由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大块油菜地,隐约可见几朵开着的小黄花,在灰蒙蒙的田野上特别显眼,并且有不少油菜抽了蕻,这么一大块油菜地怎么没人去掐油蕻儿呢?不如到那儿去,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准能采到满满一篮。小牛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窃喜,赶忙拽着汪伟往这块油菜地中跑,仔细一瞧,油菜果真长得不错,两人高兴得连忙动手采起来。她们并不知道这是生产队专门种的油菜。四周掐油蕻儿的人,见有人敢进油菜地,也壮着胆子跟了进来。
大家正采得高兴,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喊:“这是我们欧阳队的油菜地,不准掐油蕻儿。”紧接着跑过来一大群人,他们飞快地从各个方向包抄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喊着。其他人闻汛后个个像兔子一样撒腿就窜,小牛与汪伟也跟着大伙跑。可是,她俩刚刚下乡插队,又身穿厚重的棉衣棉裤,在凹凸不平的田中跑,怎么跑得动呢?跑了四、五十米远她俩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牛说:“我懒得跑了,让他们去抓,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牛庆、汪伟和一些没有及时逃饱的人都被带到欧阳生产队,问讯后才得知,在这些人中还有两个刚从长沙下放到上坪生产队的知青。见知青连菜都没有吃,欧阳队的队长心头显得十分沉重,带着满脸的愧疚对牛庆与汪伟说:“伢儿,回吧,是俺对不住你们,你们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来到这里,现在却连菜都没得吃。”并将没收其他人的油菜蕻儿,全部倒进了牛庆、汪伟的竹篮里,牛庆与汪伟噙着泪水给他们鞠了个躬,提着满满的一篮油菜蕻走了。从此后,上坪生产队的知青成为了欧阳生产队社员牵挂的对象,他们经常过来看望知青并带来各种蔬菜。
“上坪生产队知青没有菜吃,造孽。”这句话也传遍了整个平安大队。
大牛为了有块自己的菜园找队长于兆。于兆满口答应立刻研究解决,可是过了许多天,也没有个研究结果。不仅菜地问题迟迟未果,公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知青应优先安装有线广播喇叭,队里也分来了一套,可是于兆讲:为了紧跟革命大好形势,突出政治,广播喇叭应当装在他的家里,妇女队长小英等人提出了异议时,他却振振有词地讲:“知识青年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只能听咱们的传达,不能先听到广播”。县官不如现管,大牛没办法,只能耐心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