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的绳车
每当我回到家里看望已经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时,我就想起了已经 离去十几年的妈妈。我的心顿时沉重起来,我的眼泪遮住了视线,劳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在家里条件好起来的时候却走了。她只与我们共了艰苦,没有与我们同享乐。在清理母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满是灰尘的绳车。这是她留给我们儿女的,也是见证母亲在家里最困难时是她挑起了家里的重任:没有文化,没有工作,却要养活一家8口人。这辆绳车功不可没。
它是怎样的一辆车呢?那是一把仅二指宽,比筷子微长一点的两个“
我妈就在这样的工厂里工作了十几年。
我父亲是名牌大学毕业。解放后任中学数学教师,由于课上得好,颇有点名气。但他为人耿直,不会说假话,五七年整风鸣放时,他被划为右派,工资连降,从原有的64元下降到34元,并下放劳动改造。从此,我家的命运跌到了深谷!养家糊口的重担,就落在母亲肩上。家里成份不好,什么事都不让做。只能做工时长收入低,别人不愿做的事,为了能多做一些活,补贴家用,母亲请人做了两辆车:一部在居委会办的厂里,白天用,一部放在家里,吃了晚 就开绐纺绳索到深夜。我那时年纪虽小,但母亲艰苦劳动的情景却深深印在记忆里:每天晚上,不点灯,为了节省点灯的煤油(煤油凭票供应)她就开始纺绳索。麻草干了会绞断,并且手指也会绞痛,出血。纺前需要喷水,冬天的晚上,天寒地冻,喷了水的麻草更冰冷,可是,我母亲坐在长板凳上忍受着刺骨的冰冷的绳草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等下得车来左手食指被冰冷的索条勒出一个深深的槽来,天长日久,这个手指就变形了。
我们小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上幼儿园,在我的印象中能上得起幼儿园的家庭肯定是有钱人家。我只能随母亲到绳索厂度日,她把我放在绳车旁的矮凳上坐着玩,有时母亲因事临时离开一会儿,我会坐到她的车上学着母亲的样子玩弄着绳车,因此,我五六岁时就会了这种简单的劳动操作。而且,一开始就很会,母亲的同事说我可能是生下来就会这种事。我还没有开始上学就是母亲的帮手了,母亲的同事称我为绳车小专家。我在十一二岁时就比我妈妈纺的线要快得多。
为了维持家里最低的生活水准,每月领到工资,母亲先把全家一月的口粮买回来,余有点钱就买几斤肥肉,切成片装在一个大碗里洒上盐腌着,这便是全家人一个月的食用油了,中,晚炒菜时放上一片在锅里,向四周擦动一番,这块油渣就变黑了,混在菜里,而我们姊姝几个人总想在菜叶里能幸运地碰到那片已变黑的油渣,独得口福。可怜的母亲等到我们把菜吃得差不多了,才来喝点汤。那时我家就住在菜市场旁边,母亲常派姐姐和我去捡些别人丢弃的菜叶来,用清水洗干净煮着吃,因为米也不够吃。我家门口有卖鱼的摊贩,二角钱一斤鲫鱼母亲买不起,等到下午鱼贩卖不掉的鱼已发臭了,就送些给母亲,她把臭鱼洗干净,腌上盐,在热灶膛里烘干留着以后下饭,每人给两条小鱼,这是打牙祭了。
母亲被街道绳索厂清出后,因为绳索车用不着了,但母亲却把车当宝贝,用破衣服把它包起来,放在家里的格楼上,不让我们玩弄,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儿女,夏天卖井水,冬天搓草绳,可是,这样的日子也不让过,1969年,我家被当作牛鬼蛇神的21种人全家被赶出东风镇,到农村。母亲由于绳车抛弃不用而哭泣不已。
另一个十年的苦难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