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四十三)
分肉
在生产队上,最高兴的日子莫过于分东西,分粮食、分油、分肉、分鱼、分黄豆、分瘪谷子、分一切可分的的物质,只要是队上的产的东西,不管多少大小,都要分成一份份的给社员,在那个年代,有东西分总是好事,所以一提要分东西,全队的人都喜上眉梢。
我们所在的舒家二队有110多口人,包括我们知青共23户,队上分东西的特点是按人头分,不管大小,一人一份,刚开始我们还认为蛮公平的,但看到吃奶的婴儿也与我们领取相同多的一份时,我们就明白吃亏了,与我们同样遭遇的还有一户地主出身的一家三口,他们父子三人三条光棍,也吭不得声。贫下中农家的子女多,多的有五六个,怪不得人越多越好,人人都有份,虽说是要到秋后算帐,但吃了就吃了,你难到还要他吐出来?所以队上欠债的占了大多数。
我记得有一次分到过半斤的小米,那是我们队上学大寨,改造石头山,烧掉荆棘后播种小米,播下后再也没去管它了,“春种一粒黍,秋收万颗籽”,出乎意料的秋后也收了五六十斤,队上每人分半斤,听说小米稀饭好吃,我和我组上的小H就将它煮成一锅稀饭,不知道小米还得要去壳的,囫囵一锅煮了,根本吃不下去,只喝了点米汤就给房东家喂猪了,可惜糟蹋了那些来之不易的白糖。
下放第一年的中秋节,是阳历的九月底,大H刚被招工走了,组上只剩我和小H。队上杀一头猪,全队分肉,每人可分到七八两肉,人口多的家就显出优越性了,可分得五六斤的,我和小H两人只共分到一斤半,还要吃到国庆节。
分肉的那天全队放假,喜笑颜开的拥在杀猪户家门口,猪已杀好,破膛去毛了,除猪下水归猪主人外,其他的都要拿出来分,包括猪杂。先由每户出一代表抓阄,抓到第一号的那家就最先分肉,会计就报出他家人数,譬如舒XX家五口人,可分肉3斤8两,这时操刀人就从猪颈处割下三斤左右的带骨肉,再剁下一块猪头肉,切一小块猪肝或心、肺、腰子什么的,凑成三斤八两。第二家也如此,如此类推。现在看出来抓阄排得后的,分的肉也好些,是后腿肉了,但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肉还有好坏之分,只是嫌这样分太慢太繁琐了。
我们抓的阄是十几号,看到半天还只分了三四户,我等得焦急起来,想早点拿到肉回家休息。另外,我喜食猪肝,我怕分到我们时没猪肝了,我就与小H商量:“社员都不想要猪肝,干脆我们要了,猪肝打汤好吃。”小H也等得不耐烦了,便赞成,于是我找会计说:“这猪肝都分给我们算了,让我们先分走人。”会计一口同意,当即把剩下的猪肝过称,还差了三两,就割肉补足到一斤半,我要瘦肉,他们也照办了。我俩捧了这点猪肝肉兴冲冲地回去,社员们看着我们都怪怪的笑,他们是笑我们不要肉要猪肝。
中午时分,我俩就做起了猪肝汤,烧了半锅水,等水开后,把猪肝切好全丢了进去,鲜红的猪肝在滚水中翻动,不一会儿就成灰色了,水也变浑浊了,我放了盐和一点酱油,等它开了将近十分钟,才盛上来倒在大碗里,一尝,怎么味道没有想象的好?猪肝硬梆梆的,汤也不鲜,仔细看碗里,没有飘油花,原来是没有油,怪不得吃起没没味道,我俩还以为猪肝也同肉一样的会出油的,所以,都把放油这事给忽视了。
眼下要给猪肝汤加油,汤里放油,是要放猪油的,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但到哪那里去弄猪油?我们下到这里已大半年了,猪还是看见过,但没看到过它的油,吃的油是粮站供应的几两茶油,还吃不到月底,好不容易盼到这次分肉,谁知我们一念之差,没要半点肥膘,这猪油从哪里来?怪不得社员笑我们。
以前做饭大都是大H为主的,他招工走了,我们才接手,还冒搞坨清。油瓶里的茶油早就空了,我往瓶里灌了点水,把油瓶使劲的摇,再把洗瓶水放到锅里,猪肝汤也重倒回锅中,一块煮开,再盛出来,可以看到上面飘出几点油花了,但吃起来有股生茶油味,猪肝也味同嚼蜡,我俩草草的用汤拌饭打发了这顿,吃剩的猪肝晚饭炒了辣椒,味道比汤好一点。
在队上,一年下来可以分到三次肉,端午、中秋、春节,我们一般只能分到两次,因为春节的那次分肉,队上要拖到快过年时才分,我们知青等不及了,已回长沙去了,不知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怎么的?反正过年应分给我们的的那几斤肉,我是一次也没拿到手的。